岁月悠悠,转眼十数载已过,支商少年老成,而常元昌则以兄礼相待,尽管年龄稍幼。
然支商自其父亡故后,误入歧途,与恶徒为伍,终至与地痞流氓发生冲突,一念之差,错手杀人。
此祸非同小可,被杀者之叔,乃一方恶霸,仗势欺人,勾结官府与江湖势力,不仅逼死支商外公一家,更霸占了他们的家产与田地。支商无奈,只得趁着夜色,悄然逃离,从此音讯全无。
常元昌亦处境艰难,寄人篱下于支商外公家,幸得支商临行前托付一信,乃是其父遗笔。展信一读,方知自己背负着家族的血海深仇,原来支商之父并非有意隐瞒,实因仇家势力庞大,尤其是那毕朋,近十年来在白莲教中权势日盛,已晋升为香主之位。
常元昌深知自身力薄,但灭门之恨,不共戴天,遂决定隐姓埋名,遍访名师,以求武学真谛。
十年磨一剑,常元昌终于艺成下山,誓要寻毕朋报仇雪恨。不料,毕朋已跃升为白莲教一堂主,羽翼丰满,身边高手如云,出行皆有重兵护卫,报仇之路难如登天。
恰在此时,传来支商加入天火门,成为凤翔府分舵堂主的消息,常元昌心中一动,毅然前往寻他。
二人重逢,喜极而泣,虽非血脉相连,却情深意重。支商虽行事狠辣,但对常元昌却是一片真心。
在支商的再三劝说下,常元昌虽心有不愿,却也明白单凭一己之力难以撼动毕朋,遂勉强应允加入天火门。支商承诺,待时机成熟,必倾分舵之力,助常元昌报仇雪恨。
自此,常元昌在天火门中勤勉效力,为支商鞍前马后,平定陕西境内不服之武林人士,广结江湖盟友,势力渐长。
昨日,支商生辰之际,凤翔县城内张灯结彩,宴宾客云集,不仅有五湖四海的武林豪杰,更有商贾巨富、地方官吏共襄盛举。
班远隐身暗处,密切关注着每一位来宾,尤其是天火门的高手们。
酒过三巡,夜深人静之时,一神秘人物匆匆而至,与支商耳语几句,支商虽极力掩饰情绪,却仍被班远捕捉到了一丝异样。随后,支商竟暗地招手,让常元昌一同离去。
夜色如墨,班远如同鬼魅般穿梭于夜色之中,悄无声息地尾随着那三人,直至他们踏入了一座幽深的园子,最终隐匿于一处极为隐秘的水榭之内。
这水榭,乃是天火门凤翔府分舵之禁地,寻常人等若无支商之令,即便是靠近一步,也会触发园中与水榭四周密布的机关陷阱,瞬间暴露行踪。
然而,对于班远而言,这些不过是雕虫小技。他轻功卓绝,宛若游龙戏水,加之自幼在梅花山庄研习机关、堪舆、五行、奇门之术,对于下毒、幻术也是颇有涉猎,园中与水榭的种种机关陷阱,对他而言不过是虚设。
班远巧妙潜伏于一拱桥之下,那里正是监听支商三人对话的绝佳位置。三人密语传入班远耳中,其内容令人咋舌。
原来,来访者竟是天火门总舵秘使,身负宗主黄宗之命,带来了一则震动江湖的消息——全江湖都在寻找的旎啸,正携骆家小姐乔装改扮,自河南悄然入境陕西,其行踪飘忽不定,似往西边而去,南华堡或是更远的昆仑山皆是猜测之地。
而旎啸此行目的,据闻与骆家守护的天家之秘有关,更有传言指向那应天成仙的得道之术,引得江湖各路人马蠢蠢欲动。
天火门秘使又传黄门主之令,要求支商暗中布控,搜寻自东向西的一对年轻男女,务必抢在其他势力之前找到旎啸与骆风雁。
同时,这秘使还透露,天火门已利用潜伏于各门各派的暗探网罗信息,确认旎啸二人确已秘密入陕西,至于他们如何在江南摆脱那股神秘势力北上,暂且不得而知。但眼下,知晓此事的不过十数大门派与势力,皆已暗派高手潜入陕西之境。
更令班远心惊的是,那天火门秘使还交给支商一份名单,上面赫然列着陕西境内各级官吏乃至卫所将军的名字,这些人皆因收受天火门贿赂,愿以官府之力协助天火门,对前来陕西的各方势力进行捉拿、驱赶、恐吓,手段之狠辣,可见一斑。
待三人离去,班远心中波澜起伏,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夜赶回,寻得叔父班元范,得知少庄主正乘船逆水而上,今夜将过凤翔县,他即刻动身,心急如焚地赶来。
旎啸听完班远所说,眉宇间掠过一抹凝重,随即缓缓起身,于船舱之内踱步,步履轻盈却带着几分沉重。
三盏茶香的袅袅间,他终是再度落座,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看来,我与骆风雁的行踪,已难逃世人耳目,只是这泄露之日,竟比我预料中提前了许多。”
他话语一顿,眼中闪过一抹深思,“然则,据你所言,那窥视我二人行踪之人,并未确切知晓我等乘船西进的细节,仅是掌握了行踪的大概。此等手段,显然是知情者有意为之,选择性地散布消息,意在何为?”
班远见状,低声问道:“少庄主,会不会是往日结下的仇家找上门来?”
旎啸见说,神色微滞,随即爽朗一笑,“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可我杀了不少人,得罪的势力不知有多少,无论是江湖中的门派纷争,还是朝廷暗处的厂卫之影,皆有可能。只是这恩怨纠葛,错综复杂,一时之间,又怎能轻易理清?”
“难道是朝廷的厂卫?唯有他们,方能调动如此庞大的情报网。”班远继续推测,眼中闪烁着探寻的光芒。
旎啸沉吟片刻,轻轻摇头,“若真是厂卫所为,以他们的手段,岂会满足于让消息在江湖中流传?恐怕早已密报朝廷,派遣大内高手,直接截杀。更何况,他们若真想置我于死地,定也明白我、骆风雁,乃至南华堡背后的复杂关系,非等闲之辈可触。”
班远见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二人再次陷入沉默,船舱内只余下茶水的轻吟与窗外江水的潺潺。
过了一会儿,旎啸轻叹一声,语带释然:“罢了,此刻追查泄露行踪之人,实乃徒劳。然你提前洞悉此机,使我得以未雨绸缪,班远,此番你功不可没。”
班远听罢,喜色难掩,连忙起身,恭敬行礼:“少庄主谬赞,此乃属下分内之事。”
旎啸笑容温煦,言道:“功过分明,赏罚有度,我自会向三老禀明。”
班远再次躬身,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属下谢过少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