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苏凝梅之话,旎啸微微颔首,“正是如此。再者,我在想,若萧公公身边的桂小满也是碧落守望殿之人,我等便可借其之手验证一事——碧落守望殿的巢穴是否真在西北,以证我们推测无误。”
“如何验证?”子音问道,随即又似有所悟,直说道:“少爷是想借那女官之名,故意将此消息透露给桂小公公?此人定会报信,我等便可依其所接触之人,验证我们的猜测,断定敌人巢穴确在西北一带。”
言罢,子音面露难色,问道:“可那女官已死,又不知葬身何处,如何利用?”
旎啸听罢,不禁笑道:“那被杀的宫女,宫中潜伏的弟子已打听清楚,当时二女被杀后,便被那女官匆匆裹了,绑上大石,沉入花园湖中。”
三侍女听罢,皆是惊讶又带几分邪恶丧气之色。
妙琴更是问道:“少爷莫非要入宫中的湖水里捞取尸体?”
旎啸缓缓点头,神色淡然:“确有此意,且欲借此验证。若我等所料不差,便可早作准备,面对碧落守望殿这等强敌,我们便多一分胜算。”
在皇宫之中,两宫墙间一条狭窄之道上,有几位宫女身着襦裙,上红下蓝,头戴黑色狄髻,手中各捧一盒,正低头默默行走,步履轻盈,宛如莲花绽放。
对面数丈开外,萧志正缓缓而来,步伐不急不缓。
将至那几名宫女面前时,忽闻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萧志侧耳一听,便知是那尚宫局的司徒尚宫,司徒兰静。
然萧志并未让路,只是以冷漠之眼相待。
司徒兰静,年近四十,容颜姣好,只是宫中岁月磨砺,使其面上威严十足。她身后跟随着五六位宫女,行色匆匆,不知欲往何处。
及至此处,见是萧公公,司徒兰静也不敢造次,知晓这位公公背后乃是太后撑腰,遂轻点其首,从萧公公一侧疾步而过。
对面那几位捧盒的宫女,见司徒兰静前来,皆是心生畏惧,慌忙闪避一旁,低头弯腰,不敢直视这位女官。
尤其是那最后一名宫女,闪避之时,不慎踩到石块,脚下一歪,轻声惊呼,引得司徒兰静怒目而视,随后便匆匆离去。
那崴脚的宫女,手中捧着盒子,弯腰低头,浑身颤抖不已。
其同伴皆不敢转身相扶,又见司徒兰静那凶神恶煞之态,吓得纷纷逃离,只剩下这名宫女独自留在原地。
萧公公对此并未理会,宫中之事,便是如此。
然而,当他从那宫女身旁经过时,忽有一纸团疾速飞来,萧公公神色一变,身手敏捷地将纸团接住。
他暗中前后张望,只见这夹道两头,除了自己与那离去的宫女外,再无他人。于是,他迅速展开纸团,只见其上写道:“独往清心庐”。
萧志扫了一眼,便以内力直接将纸团震碎,随后边走边将纸屑撒落于夹道石板的缝隙之中,不留痕迹。
那离去的宫女,实则是梅花山庄弟子,名叫慕容连雪。十五岁那年,她便被关傲悄然送入宫中,潜伏至今,已有数载。
此时,她藏于一处隐蔽之地,望见萧公公之举,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随后,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追赶那已不见踪影的几名宫女。
清心庐,乃京城之中一座寻常戏楼,规模适中,坐落于外城,故而观戏者多为平民百姓、贩夫走卒、三教九流之辈,偶有显贵之士莅临其间。
此戏楼分为上下两层,上层环绕大半圈,正对戏台,多设雅座,凭窗而坐,可一边品茶饮酒,一边观赏戏曲,若腹中饥饿,更有点心瓜果以供享用。
萧志初至清心庐,他鬓发微霜,头戴一顶镶嵌玉饰之黑方巾,身着道袍,腰间束以青色丝带,其上悬挂玉佩一枚,观之俨然一位富绅模样。
他暗中环视四周,但见戏楼之内人来人往,却并未寻见所约之人。
步入戏楼,只见大厅宽敞明亮,四周雕梁画栋,美轮美奂,中央一方舞台,台下观众熙熙攘攘,欢声笑语不绝于耳,空气中茶香果香交织。
萧志不禁微微蹙眉,心中暗道:至今未知对方何人,约我至此又有何图谋?然对方既令我孤身赴约,此事必然非同小可,且需瞒过众人耳目。
他步入戏楼之时,瞥见一旁木墙上悬挂着戏目与戏子的名牌,下一场戏便是《牡丹亭》。
这时,一伙计迎上前来,弯腰点头,毕恭毕敬说道:“老爷,您是欲于楼下寻座,还是上二楼阁儿?楼上尚有几处绝佳位置。”
萧志闻言一愣,心中暗惊:时至此刻,对方仍未现身。但他旋即镇定心神,索性要了一处阁儿。
在阁儿内,他端坐如松,神色淡然,似乎对来此之目的毫不挂怀,也不焦急寻觅所约之人,而是全神贯注地欣赏起戏曲来。
不多时,茶博士奉上香气扑鼻的龙井茶,随即退出雅座,并细心将房门掩好。
萧志内功深厚,侧耳细听,阁儿外走廊之上并无偷听之人,而邻近两阁儿虽有人声,却也不过是闲聊即将开场的戏曲罢了。
过了一会儿,一阵欢呼之声响起。
但见戏台之上,一花旦身着一袭华丽丝绸戏服,其上绣着精美绝伦的牡丹花纹,色彩斑斓,耀眼夺目;头戴金钗玉簪,耳垂之上摇曳着珍珠耳环,更显妩媚之态,动人心魄。
另一小生则身着一件淡雅长衫,腰间束以丝带,手中轻摇折扇,举手投足间尽显文人雅士之风度。
《牡丹亭》之戏,萧志虽已观之多次,书也读之再三,然每次观之,皆令其感慨万千,泪湿衣襟。那杜丽娘与柳梦梅的情事,不禁令其忆起往昔种种。
正当他沉浸于回忆之中,忽觉侧面椅上多了一人。
萧志大惊,险些起身,双目紧盯来人,暗运内功于双掌,欲随时出手,然观对方并无敌意,便强按下心头惊疑。
来人一身商贾打扮,年约四五十岁,对他微微一笑,摆手示意稍安勿躁。随后,此人倒了一杯茶,以指沾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旎”字。
萧志见状,心中一惊,难以置信。
原来,这商贾竟是旎啸所扮。
此时见萧公公面露疑色,旎啸便以传音入密之术,提及鸡鸣山永宁寺及公公义女之事。
至此,萧志方对眼前之人深信不疑,因对方所言,唯有上次唐突造访千阳门,与旎啸一番密谈之事,此等机密,唯有二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