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侯爷娶亲——”方钟的声音随着两人往台阶下迈出高高响起。
外头看热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片刻后，爆发出了尖锐的一声：“好！”
旋即，掌声和叫好声同时响起。
众人叫嚷着，每一声，都是对侯爷喜事的祝福。
女子似是有些紧张，攥着齐越的手比方才用力了许多。
齐越的手指微微摩挲着，安抚着她：“莫慌，有我在。”
“游街的路线我会让人再缩短一些。”
“我们，早些回府。”
说这话时，齐越身形越过侍奉的下人，亲手给女子挑开了八抬大轿的车帘。
姜离的手扶着车门边沿，似是做了一个扭头的动作。
秋日的风总是摇摆不定地出现，迈入喜轿中最后一步时，风自右侧刮来，吹得女子的盖头微微掀起，露出了一方女子白皙的皮肤。
齐越全神贯注在女子身上，自然是看到了那些许姜离的面容。
姜离快速伸手，一把压下盖头，更是加快了步子，进入轿中坐好。
车帘放下的一瞬，齐越透过缝隙盯着女子规矩交十放于腿上的双手，似是有一种不对劲的预感。
“轿起——”前头，方钟已经高声而起。
齐越并未多想，径直一个跃身落座在同样绑了红绳的高头大马上。
吹拉弹唱的声音愈发热闹繁复了起来，婚亲车队很快在头马的带领下行走了起来。
按照计划，游街要环城中整整一圈。
无人注意到，热闹非凡的人群中，真正的姜离，站在最后头，一身整洁干净的男子旧装，同样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涂抹黝黑的面庞上，是假模假式的笑意。
车队已经走远了一些，侯府中跑出了些腰中绑着红带的小厮，各个手上拎着一个小竹篮，大把大把掏着些红纸所包的贻梁糖往人群中丢去。
“侯爷大喜，人人有赏——”
众人的声音和情绪越发高昂，各个去捡落在地上的喜糖。
姜离面上笑意散去，视线深深看过已经行远的车队，紧了紧身上的衣物，转身往反方向走。
她若记得不错，出了江陵城不远便有一个驿站，她要去到那里买一匹马。
如今，没有旁人，她也有勇气骑马了。
喜庆的声音扬着，几乎是从街头传到了街尾。
从南到北，从东到西。
老百姓们跟在后头，各个都想再多捡些值钱的玩意儿。
直至行至西街，齐越回首看了一眼喜轿，有意识地压了压马匹的速度。
整个车队也跟着慢了下来。
薛瑶听到声音的一瞬顿时从书中抬起了头，这些日子，她不知怎么想的，重又捡起了医书开始看。
喜庆的声音入耳，她下意识扭头去看案桌前同样正在看书的叶子旭。
也不知怎的了，这几日，他日日都往自己这里跑。
甚至有一晚，还住在了香阁。
她虽对他有意，但从不会多想什么，只好生招待着。
叶子旭眉眼垂着，像是没有听到外头的喜庆乐声。
“也不知是哪家娶亲，如此热闹。”屋中的氛围实在是太过诡异安静，薛瑶本想摸起茶盏抿一口，却发觉茶水已凉，只得是笑着说了句话。
叶子旭从书中抬起视线，神色平和，淡淡一笑。
薛瑶面色有些尴尬，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前发。
偏生，粉蝶这时候端了热茶送了进来：
“少君，姑娘，我来送热茶。”
粉蝶动作很快，一边将热茶送到两人手边，一边回首对着薛瑶说话：
“姑娘，我刚刚去看了，外头是侯爷的迎亲车队呢。”
“散了好多的喜糖和喜钱，我捡了许多呢。”
粉蝶的声音欢欢喜喜，一副开心得不行的模样。
薛瑶心头重重一颤，下意识瞪大眼睛去看叶子旭。
叶子旭捏着书卷的手忽然莫名其妙失了气力，视线虽依旧落在医书上，但心跳却是莫名加快了太多。
怎会是今日呢？
他知道齐越要迎娶姜离，但当时分明说好的是下月初八，怎的就成了今日？
粉蝶将已经冷掉的茶盏收走，嘴里还在乐呵着：“好多好吃的喜糖，等下我拿些过来。”
“今日侯府可大方啦……”
粉蝶小嘴巴拉巴拉说了许多，薛瑶的视线惊着盯看着男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粉蝶，下去吧。”
“哦…哦。”粉蝶微微踌躇了两声，看不懂两个主子的神色，乖乖端着东西退了出去。
屋中静谧了好片刻，外头的喜乐声却是更加欢庆明显。
“啪嗒——”
书册掉落的声音同喜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薛瑶的心跟着随之一颤，抿了抿唇，声音放低打趣道：
“如此重要的喜事，竟是没有通知你这江陵少君。”
书册上的字恍若化成了一个一个莫名奇怪的字符，交叉搅乱着演变成姜离二字，直扑叶子旭的眼眸。
他本就没有任何资格对齐越和姜离的亲事发任何言语之势。
薛瑶起身，走近案桌，将热茶往叶子旭跟前推了推：
“好茶要趁热喝。”
叶子旭敛下眼，一言不发。
“不尝尝吗？”
“茶好不好喝，总要试试才知道。”
“事能不能成，也是如此。”
薛瑶笑意淡淡，似是在说茶，又像是在说别的。
叶子旭垂眸，深深看向茶盏中浅绿色的茶水，耳畔，吹拉弹唱的喜乐声音已然逐渐走远。
好一会儿，他眼中恢复清明，深深看了薛瑶一眼：
“用不着同我拐弯抹角。”
“齐越的亲事，我必只会祝福祈愿。”
“你用不着同我说这些有的无的。”
薛瑶的笑僵在脸上片刻，旋即，她收回了手，懒散的神色里带着些多管闲事的置气：“我自然是管不到少君您的。”
“只是看少君这几日天天往我这处跑。”
“少君的名声江陵中无人敢议论，可我一个女子家，哪有您身份地位高，被人身后诟病，只能是嚼着咽下这闲言碎语。”
“如今好意给少君提议，倒也成了罪过了。”
私心里，薛瑶不愿看到叶子旭这样颓丧。
叶子旭缄了口，似是被女子的模样给震住了。
言语到最后，薛瑶的口气重了些，已然有些口无遮拦。
“我知道了。”兀的，叶子旭陡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