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被拉着脚步硬生生定在原地，她望看向反向的方向，口中冷静重复了一遍 ：“小右子还在那儿。”
周围的人已经加紧了步子齐齐往棣安城方向走。
萧月又急又恼，但她气力不如姜离，怎么都无法拽动她。
“那里已经被烧毁了！他不会活着了！”
小右子向来最心系姜离，他若是逃出来了，必不可能这么久不出现在她身边。
只有一种可能，他没能从大火中逃出来。
众人速度不慢，大部分人已经越过姜离愈发走远。
就连护在队伍最后的莫怀闻也已经到了两人身侧。
“郡主想回去找便让郡主回去，我们自然不会拦着。”
莫怀闻深深看向萧月，声音里要多冷漠有多冷漠。
萧月的视线反反复复在远处和姜离身上看过，再度用力扯了扯她的衣袖：“不会有人能在方才的火里活下来。”
“姜离，这是江陵人做的事。”
目光有所松动，姜离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一点一点回首去看萧月。
她有些迷茫，为何事情突然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见她有所动摇，萧月再没犹豫，一把扯住她的手臂上了马，声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耳畔落下：
“姜离，我们不会让小右子白死的。”
“蓬莱的将士们也不会白死。”
虽不是什么好马，但终归速度够快。
一行众人，急匆匆往棣安城赶。
十里路，听来似是不长，但并非所有人都有着将士那样的体力，路途至一半，已经有不少人速度慢了下来，落在了后头。
莫怀闻跟在最后，来回奔护着，催促着众人不要怠慢。
“将军，当真是走不动了，能否歇歇？”一个很是年长的老者落在了最后面位置，气喘吁吁又步履蹒跚。
他住在内线已有两月的时日，因为腿脚不便，本就打算半年回一次棣安城，今日这摊子还未支起来，就被迫着往回走。
一边说着话，老者一边停下了步子，倚靠着路旁的树木，神色格外不适。
“是啊是啊将军，让我们歇个片刻吧。”
落在后头的基本都是一些老弱病残，一听到有人开口请求，各个都跟着求了起来。
莫怀闻停住步子，扫看过面前的小几十人，于理他不该让他们停，一旦停歇，不知道后头江陵的人会不会就此冲过来。
但于情，莫怀闻心头不忍，他拧着眉头往前看了看，又回头看向来时之路。
棣安城已经在眼中了，不过也就只剩下了两里路左右。
“将军哥哥。”不知是哪家女子怀中的小女孩，对着莫怀闻的方向摆了摆手，天真烂漫的模样让莫怀闻心头动摇更深。
“歇片刻。”
“只片刻。”
莫怀闻摆了摆手，示意队伍最后的将士将百姓们围在其中。
前方，肉眼可见大部队已经入了棣安城中，莫怀闻的心多少松了一些。
棣安城的防御安全很高，且城中还有更多的将士军队，和江陵一战，他们并不惧。
姜离被萧月带着，全程浑浑噩噩，脑中迟缓得根本无法思考更多。
“将军！”城中的几位副将在远远看见众人归来时便已觉不对，“火石炮都已架好！”
萧月抬臂擦拭了一下自己有些模糊看不清的双眼：“大将军呢？”
她往回看，并未看到莫怀闻。
“大将军还在…后面。”
其中一副将刚从城门下来，匆忙通报。
口中低低啐了一声，萧月抱着浑浑噩噩的姜离下了马，眼神示意两人将她护好，一个抬步噌噌上了城楼高处。
这个莫怀闻，在做什么幺蛾子？
高处的风明显大了许多，吹得萧月眯了眼，她看见不远处歇着的那群人，似是在莫怀闻的招呼下，重新慢慢向着棣安城靠近。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打算回身去安排防御事宜，看来这场和江陵的硬仗是跑不了了。
脚步转过，视线慢了一拍，萧月方才略微松懈的心一瞬间吊到了嗓子眼。
因为她已然看见，黑压压的军队人群，速度极快，齐齐出现在了边线的山脊处。
“将……将军！”跟着一道上来的副将慌乱至极，先是看了一眼萧月，继而看向远处还有一里左右距离的莫怀闻一行人。
队伍来势汹汹，气势浩大，声响响起的一瞬，莫怀闻已经回首看见。
萧月浑身宛若坠入了冰窖，颤抖一点一点爬上她整个身子。
“啊！！！”
人群中，尖叫声四起。
“保护百姓！”莫怀闻高吼。
始终未曾离身的长戟重重从背后甩过落到手里，莫怀闻率先起步，双手前举而架，站在面对江陵军队的最前头。
而后，声音再度拔高了三度，凌冽着背对着身后城楼上的萧月而落。
“金戟将军，关城门！”
城楼之上，萧月攥紧的掌心几乎被指甲掐到快没有知觉，她盯看着莫怀闻的背影，看着还未进城中的将士和百姓，口中那句话久久未能说出口。
身旁的副将紧张又急切：“将军，将军！来不及了！”
拳头狠狠砸在了城墙上，萧月颤抖的怒吼声，响彻天际：
“闭城门！！！”
声音之响，几乎传遍了整个棣安城城楼。
姜离站在城内正对着城门的位置，脑子混沌着听到萧月的声音，视线有些茫然地看向缓缓高吊起的城门。
她视力很好，而人群距离她，不过也就一公里不到之远。
恐惧的哭喊声和凌厉的武器碰撞声，像是和她眼中的画面并不同步。
巨大的城门随着关起发出沉闷的声响，灰尘四起，迷了姜离的眼。
那缓缓变小的缝隙中，姜离看见城外的人群中，一抹小小的身形哭喊着什么。
浑身好似过了电，姜离重重打了一个寒颤，瞳孔紧缩，口中喃喃：“不要……”
守着姜离的两个将士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敢多言。
“不要……不要！”
姜离彻底回了神，跌跌撞撞顺着楼阶往城楼上奔去。
“萧月！萧月！”
“是乔儿，不要关，乔儿在外面！”
脚步落在城楼上的一瞬，城门轰然关闭。
姜离几乎是冲向萧月，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袖：“萧月！！！”
萧月眸子敛着，看不分清其中神色。
“他们还在外面，为什么不让他们回来！”
“你没有看见乔儿吗萧月？”
“让他们回来，让他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