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皇帝昏厥,太后就是这宫里最高的掌权者,她既然开了口,那张云就直接上手了。
他抽出最粗的那根针。
嬿婉看得眼晕:“张太医!”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本宫深知你的医术了得,但你的针灸实在是疼,你,轻柔些!”
她哽了一下:“别弄疼了皇上。”
张云这回看懂了脸色了——扎吧,别因为顾忌着她的面子就下手轻了,她都受罪了,皇上怎么就不能受罪了?
他恭敬应声:“是,微臣一定小心。”
顿了顿,他看向诸位太医,尤其是之前那个说他会治皇上的:“诸位同僚要是觉得你们比我行的,不如你们来?”
几个被他看着的太医全都面有菜色,知道他这是在警告他们——要是这会儿不上,以后就别哔哔他伤害了龙体。
还是之前那个回话的老太医,尬笑道:“张太医的医术确实是太医院第一,我们谁有你的手稳啊!可不敢露丑,叫皇上遭罪啊!”
其他人都应和起来。
李哲一一扫过众人,对着太后和嬿婉跪拜行礼:“诸位太医都承认医术比不上微臣师父,也就是说,他们确认自己不能做得比师父好,还请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做个见证,免得他们以后又说师父胡来,伤害了龙体。”
几个老太医脸都僵了——快把嘴闭上吧!别叫人知道你一个装砒霜的瓶子竟然会说话!
太后淡淡道:“让张太医给皇帝扎针,是哀家允许的,若是谁有不满,只管来找哀家就是!”
几个老太医都忙道不敢。
李哲这才看向张云:“师父,您快着点儿,别让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等的着急了。”
张云:“……”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已经挺厉害了,但每次总能被李哲搞到自卑:“来帮忙。”
顿了顿,躬身朝着太后和嬿婉:“太后和贵妃娘娘先请回避吧,免得看了心里难受。”
太后淡淡道:“哀家什么场面没见过,皇帝身体不适,哀家不会走。”
嬿婉也道:“你都扎了本宫多少次了,本宫何时怕……怯场过?扎吧!”
张云心里觉得她俩就是想看皇帝嗷嗷叫,但不敢说,更不敢表露出来,匆匆转头去给弘历扎针。
马上都要上针了,他顿了顿,只是略微放了一点儿血,然后给弘历换了一根更粗的。
他这边抓住了弘历的手,一针戳下去,直接就将弘历的手刺了个对穿。
弘历一个激灵,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发出闷哼的声响。
随着张云不断抽针活动针,弘历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先是看见了满脸凝重的张云,然后,看见了他被刺穿的手。
不,不止是刺穿。
是来回刺穿!!!
一句“大胆”从喉咙里滚动,眨眼间就要喷涌而出。
嬿婉惊喜地扑上前去:“皇上您可算是醒了!您高热昏迷,眼看着就要到上早朝的时间,臣妾不知道该怎么办,幸好张太医说他能让您短暂清醒一会儿!”
弘历昏沉的脑子一下子就精神了,甚至眼睛都瞪大了了几分,脸色一会儿苍白,一会儿黑黢黢,总是十分难看。
太后看了一眼嬿婉,不想弘历迁怒这个实诚孩子,走到床边开口道:
“皇帝不要担心,娴官女子虽然动了胎气见了红,但太医说孩子还能保得住,只是日后必须要万分小心,只能卧床养胎。”
弘历的脸色瞬间又黑了几分:“竟然惊动了皇额娘,儿子当真是惭愧。”
张云欲言又止,但又不敢说话,只好努力把自己凑进太后和贵妃的视线里。
太后顿了顿,沉声道:“皇帝不必担心哀家,哀家身子骨还好,如今重要的是早朝要怎么办。”
弘历沉声道:“皇阿玛还在时,便是生病了也从没有后停过朝会,朕如何能坏了这个规矩。”
太后看着他:“可皇帝如今身子不适,恐怕很快就要昏迷,如今整个太医院唯有张太医有法子,那就是放血,再配上药丸。张云。”
张云忙把如何放血说了说,直说得弘历脸色难看,头脑也跟着昏沉起来。
张云忙道:“皇上!您可得赶紧决定了,微臣这法子撑不了多久的!”
弘历浑身难受,从皮肉到骨头,无一不在疼痛,再加上剧烈的头疼,浑身的乏力,他几乎是立刻就想说算了,罢朝。
可看着嬿婉脸上别扭的表情,他脑子嗡的一下,陡然意识到罢朝可能带来的风险。
今天他骤然昏迷,再怎么捂着消息,肯定也会传出去一点儿。
再加上如懿之后都得卧床养胎……
只怕是长了脑袋的,都会联想到他竟然……
他粗壮地喘了两口气:“朕不罢朝!张云!你务必要让朕把朝会撑完!”
说罢,喘息了两口,就闭上眼睛说不出来话了。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都是弘历难受的呼吸声。
嬿婉看太后,太后沉声道:“既然皇帝已经做了决定,令贵妃,跟哀家去外面等着吧。”
嬿婉担忧:“可皇上这里……”
太后微微蹙眉:“再担忧皇帝,也得看看你自己的身体状况,若是被吓到了也生病,后面谁来照顾皇帝?”
嬿婉只好跟着太后出来,在外面等着。
太后看了一眼身边的福珈,福珈很有眼色地下去了,没一会儿便回来,冲着太后摇了摇头。
太后问道:“这屋子里的东西,没人动吧?”
嬿婉摇头:“臣妾没看到,不过想来是没有人动的,进忠公公虽然没有刻意去看,但他一直守在门口呢。”
太后直觉这里面有问题,但想了想,又懒得管了。
之前,皇帝不止一次因为她插手他的后宫过多而闹腾,事涉如懿,她还是少插手,只提点为妙。
太后看着嬿婉:“你这个丫头是极聪明的,只是有时候太过心软,哀家今日教你一课,对如懿这种女人,必须时时警告,她才不会得意了便飘,什么脏的臭的,都敢往皇帝身上使。”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嬿婉的肚子:“你虽然生了两个孩子,可真正的依靠还没有来呢。” 嬿婉心头猛地跳了跳,几乎要以为,太后也重生回来了,但仔细想想便知道不是。
这位太后娘娘,前朝后宫里斗赢了的女子,只是看透了她藏在皮肉之下,掩埋在骨髓里的野心,所以才这样提点她。
她心跳得很快:“臣妾明白,皇上就是臣妾和后宫姐妹们的依靠,没有了皇上,臣妾们便是水中浮萍,无依无靠。”
她的眼神清亮,干净,却也坚定,坦然。
太后看着她,忽然笑起来:“福珈,从今天开始,每天过来对娴官女子掌嘴,就,三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