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行开完会回来,纪寒已经在沙发上躺了半个小时。
“你很闲?”
“不闲,刚从东城回来”
闻言,沈嘉行的手一顿,从电脑前抬起眼,纪寒走过来,坐他对面,主动说:“小九去找曼初,我跟着去了一趟。”
“她怎么样”
“你说的这怎么样是跟什么时候对比?跟前两年那没法比,跟我上次见她,没什么变化。”
“嗯”
沈嘉行继续看电脑,一个字儿也看不下去,手离开键盘,摸裤子口袋,空,眼睛扫着桌面,手去拉右侧的抽屉,一层一层地拉开,再暴力地推回去
纪寒伸手拿起桌角的一瓶益达,探身,放在他面前。
沈嘉行沉一口气,掰开盖子,哗啦倒出来一把,全塞嘴里。
“最近一根儿没抽?”
沈嘉行用力嚼着,腮帮子都在抖,心烦得不行,他深感束手无策了,什么好东西都给她送过去了,按金校长和张姨说的,每天工作量不大,做什么也都吃什么,他就奇怪了,怎么就没变化!
纪寒看着站在落地窗前的沈嘉行,几个人里数他稳,从上学那儿他就是这脾性,不张扬,凡事他都比别人多筹划好几步,遇事儿更是临危不惧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身上总透着一股子颓落,一眼就能看穿的挫败无力。
纪寒走过去,与他并肩
“老沈,就当为了秦曼初,尽快做手术吧。”
沈嘉行眸色忽暗,转头看纪寒,而纪寒一声叹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她心里消极,你给她吃再多补品都没用。你也不想她回来后,还没来的及高兴,就得又为你提心吊胆。”
俩人站在窗前,站了许久,沈嘉行沉默了许久
那许久里,他混沌的大脑做着最坏的预想。
他要真有问题,她怎么办,即便他证明了那孩子不是他的,即便他证明了他没做对不起她的事,把她带回来了以后呢?让她眼睁睁看着他的生命结束?陪着他一起痛苦?
失去和永远失去,是两个概念
她一定受不住……
他开始犹豫,他还能不能给她以后……
但最后,让沈嘉行答应的,是纪寒说出的五个字
他说:“她很需要你。”
坚定了沈嘉行的信念。
当他收回理智后,他腾地坐回座椅,双手用力搓着头发搓着脸,备感荒唐,他才三十二岁,他说过,即便活到一百岁,他都觉得没爱够她,他怎么能有那样的想法……
手术定在下周四
谁也没有通知,只有张齐,陆子云,和韩彬知道。
沈嘉行周二住进医院,整个楼层封锁,所有术前检查都是纪寒亲自操作。
所有参与手术的护士与外科医师,都由纪寒精心挑选,组成一个团队,每个人都需签署一份保密协议文件。
周三晚上
几个人在病房的客厅里打扑克,纪寒让沈嘉行穿病号服,方便做检查,他不,他偏要回家拿了身家居服,说他的医院,他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纪寒:“…………”
茶几上摆了许多餐盒,海鲜,刺身,花生米,鸭脖……统一规划为下酒菜。
开局,沈嘉行扔出去六个2。
陆子云左手捧着牌,右手带着一次性手套,啃着鸭头,不满地看了对面的沈嘉行一眼:“你特么能不能好好玩”
沈嘉行接着扔,五个K
韩彬提起一罐啤酒,和陆子云碰杯
沈嘉行继续扔,八个A
张齐说:“把那龙虾给我拿过来”
沈嘉行接着甩,两个大王
“你没完了是不是” 韩彬靠了一声,砸出去六个q。
然后,沈嘉行面无表情,随手一扔,八个J。
一张不剩。
“诶,我说你有没有意思”
沈嘉行往沙发后靠,双臂环在胸前,盯着那一排啤酒,忍了又忍:“你们有没有意思,老子禁食!”
“你禁你的,我们吃我们的,互不耽误”
“滚!”
纪寒起身:“我睡觉去了”
走两步,又回头,冲沈嘉行说:“你要馋的不行,也赶紧睡去。”
陆子云顺势接:“就是,你睡你的觉去,别在这儿砸场子。”
沈嘉行实在觉着没意思,说玩真的,陆子云说行,一把十万
后面又玩了五把,沈嘉行赢了三把,拿手机看一眼时间,十一点,然后抄着睡裤口袋,不紧不慢的回卧室去了。
洗漱完,关了灯,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就打算睡觉
沈嘉行想给秦曼初打个电话,但又很烦那种莫名紧张的情绪,像临终一别似得,他觉得自己懦弱可笑至极!就强迫自己不能打,要打也得等做完手术了打。
就这么硬耗到十二点,心不在焉地看着墙上的黑白表框,秒针匆匆转了一圈又一圈,在手机电量还剩百分之十的时候,手上终于不受大脑控制地拨通了秦曼初的号码。
第一遍,没接
沈嘉行想,她应该睡的很踏实。
第二遍,在即将又要自动挂断时
软软的一声:“喂”
沈嘉行在那一瞬,心稳稳地落回胸腔里,他坐着,直直地往后躺下去
低声:“是我”
秦曼初仅有两三分的清醒,不足以支撑她伪装好了再面对沈嘉行。
因此,所有的对话,都是惯性情绪的表达
她带着撒娇的语气,嘟囔了一声:“你干嘛总半夜打电话”
“睡不着,想你,就到了半夜”
“好烦”
沈嘉行轻笑
他不说话,她就不说话,慢慢呼吸着,安静睡着,只有他问一声,她才迟钝地回一声
半梦半醒,秦曼初心想,他怎么又如此真实地出现了
“上课很累?”
“不累”
“那怎么这么困”
她又呢喃:“累”
他说:“我很快去接你”
她没应。
他又说:“好想你”
总觉她嗯了一声,虚无缥缈地在听筒中徘徊。
于是,沈嘉行又问她上次没有回答的问题,
“你有没有想我”
他的声音沉而温柔,像夜里静静流淌的星河,秦曼初平静的心跳蓦地跃动起来。
她呼吸快了一瞬,随着耳蜗里‘嘟……’地一声。
沈嘉行的手机关机
她梦呓着:“想。”
周四 早八点
纪寒和护士一同进病房,客厅里,沙发上,张齐,陆子云,韩彬正襟危坐,面色严整。
沈嘉行拉开卧室门出来,所有人都看向他
头发乱糟糟一团,下巴一层青茬,倦乏地看着纪寒以及他身后的一行人,整个人看上去萎靡不振的状态。
说实话,昨天晚上给秦曼初打完那一个电话,并没有缓解他的焦虑,反而他觉着更加心慌,有那么一秒钟的念头,手术不想做了,他承认,他不敢面对那百分之三十的几率,他想就那么稀里糊涂地过,有一天算一天。
转念,纪寒的话又冒出来,手术不是为了他自己,是为了秦曼初
满脑子都是她静静地立在那儿,前后左右都是冰冷高耸的大山,瘦弱单薄的身子置身在荒凉之中,孤零零地如一粒沙,随时会沉落。
仅仅是想着,心绞着疼,叫他有种就算是死,她泪眼汪汪的模样都会让他死不瞑目
沈嘉行是个口腹之欲很淡的人,往前的三十年,活着,对他来说,也就那样儿,不过就是日复一日的戎马倥偬。
但现在不行了,她哭了笑了就像是命题,他要用毕生的心血去完整在他生命里如同使命般存在的秦曼初,他不能让她一个人,他得握住她,他必须得牢牢地握紧她
那晚,沈嘉行做了他平生第一次祈祷,睁着眼,望着清澈的圆月,他虔诚,无比虔诚。
直到五点,沈嘉行硬逼着自己睡了两个小时。
护士推过来病床,提醒沈嘉行躺上去
他不躺,不疾不徐地踱步,穿着秦曼初给他买的那套家居服,往手术室走。
张齐走到沈嘉行右侧,胳膊搭上他的肩,手掌握他的肩头,用他所有的力量,沉默着,陆子云跟在沈嘉行的左侧,胳膊同样搂住他的肩膀,调侃道:“多大点事儿,开一刀再缝上,纪寒那两下子,分分钟解决。”
纪寒跟在身后,嗯了一声,说:“很快”
白色的手术室门打开,沈嘉行大步走进去,不回头
张齐叫住纪寒,突然又失语,只是看着他,目光凝重
韩彬拍拍张齐的肩膀:“屁事儿没有”
“走走走,赶紧进去,赶紧出来”陆子云催促纪寒,神情俨然有些压不住了。
纪寒点点头,走了。
他不说,谁都知道,手术不大,可化验结果,岂是他能决定的。
整条走廊寂静
阳光穿透凋零的树丛,穿透明净的玻璃窗
暖暖照耀白色手术门
只是,那扇门始终冰冷,空气里,同样泛着冰冷的气息。
然而,这注定是暖阳刺骨的一天。
秦曼初接到电话时,正端着一盘张姨刚做好的柠檬海盐焗大虾往餐桌走着。
“初儿,回来吧”
只一声初儿,姑姑泣不成声
“你奶奶……
走了”
“啪”地一声,精致的瓷盘四分五裂
秦曼初怔怔地反复默念那一句话
走了?走哪了?
是……也不要她了吗?
小九从温夏那里得到消息,最快的大巴票在一个小时以后,温夏完全傻了,她翻着微信通讯录,电话薄,却发现,除了小九,她不知道该找谁。
小九立时联系李承,让李承去找秦曼初,她则开车带温夏回家。
李承开着车,不断给秦曼初打电话,她根本不接,情急之下,他联系金校长,金校长说他正在送秦曼初到市区的路上。
李承让金校长把秦曼初送到高速口,导航里的女声一直在提示他超速,他始终用力踩油门,踩到底,快到极限。
下高速,在对面看到秦曼初,站在绿色围栏旁,垂着头,李承调头拐过去,下车,去拉没有反应她,让她坐在副驾,她一声不吭,很听话,李承俯身钻进车里,给她系安全带
她呼吸是温热的,李承侧过脸,面对面,在她湿氲的眼睛里看不到自己的剪影,他捧上她的脸,抚慰一道道冷洌斑驳的泪痕。
“你可以哭出来,大声哭”
她点头,咬着唇点头,泪砸在李承的手上。
一路,李承左手控着方向盘,右手包裹着她冰凉的手,没松开过,他甚至开了暖风,他手心里都出了汗,依然捂不热她的温度。
秦曼初斜靠着车门,额角抵着车窗,绵连不绝的高山从她眼睛里飞逝,从她记事起开始回忆,她第一个会写的字,不是她的秦,不是初,也不是任何,是奶~
她念过最多的字,就是奶奶
她笑了,是奶奶给她从集上买了零食,买了新衣服,她哭了,是奶奶拿枝条打她屁股,她学会写日记后,在日记里记录她和蔼又严厉的奶奶,记录她和奶奶,在一处小院,平淡简单的日子。
她也像山里那些孩子一样,写人物的作文,永远都只有‘我的奶奶’,‘凶巴巴的奶奶’,‘我爱的奶奶’。
叠叠高山踏平,一望无际的大海,逐渐海枯,最后,她望着大片的田地,望着入门,院里那张摆在桌子正中的黑白照片,望着一袭白衣跪在地上的姑姑,姑父,温夏……
她回来了
秦曼初缓缓走着,哽咽说:“奶奶,我回来了”
可奶奶不说话,没有说她胖了,也没有说她瘦了,没有说她变漂亮了
奶奶什么都不说,只看着她笑
秦曼初跪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
就是不断地往身前的铁盆里烧纸钱,她凄白的脸庞,哀痛的眸光,在浓烈的火光里,经历着风雨飘摇的痛不欲生。
小九无声陪着她,心急如焚,手里拿着包抽纸,一张又一张地给她擦泪。
秦曼初的奶奶在第三天下午火化后下葬
秦曼初的姑姑不堪彻底失去母亲的悲痛,病倒了,温夏负责在卧室照顾她,秦曼初和她姑父则在院子里招呼前来吊唁的朋友,李承和小九一边忙着琐事,一边盯着秦曼初。
下着很大的雨,整片天都黑压压地。
一时分不清黑夜与白天
“姑父,你回屋歇会儿吧”
“我没事儿,倒是你,我总共没见你吃几口饭,你找点儿吃的。”
“我不饿”
“初儿” 姑父轻叹:“你奶奶走的时候,没受罪,生老病死谁也避免不了,你得振作起来,还有你姑姑呢不是。”
秦曼初点点头,说:“我知道姑父,你不用担心我,你看看姑姑去吧”
街坊邻居来了一波又一波,雨势持续加大,秦曼初撑着伞,在院子里来回穿梭,逢人就被拉住,对奶奶的突然离开感叹,惋惜,安慰她,节哀顺变。
秦曼初静静听着,强撑着精神,说谢谢大家冒着大雨过来送奶奶最后一程。
李承始终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内,看着她,他不信她还能坚持多久。
秦曼初搀扶着一位老太太往外走,这是奶奶生前的好朋友,俩人经常一起赶集去,没事儿就坐院子里摘菜,唠唠家常。本是这么大的雨,不该来,可老太太的儿女说她执意要来,秦曼初一路将老太太送上车,关上车门
车窗落下来,老太太抹着泪,说让她照顾好自己。
“高奶奶,您也保重身体。”
互相安慰几句之后,车子缓缓离开。
秦曼初目送几秒,收回视线时,那不经意地一瞥,她蓦地意识到什么,僵硬地转头
他站在不远处,撑一把黑伞
车灯从他的身前掠过,照亮他一身的黑衣,孤拔的身影,苍白的面孔
大雨劈劈啪啪地落,不等她分辨真假,那瞬光消失,一切都恢复了模糊不清地黑暗。
秦曼初仍盯着那处,她悲哀地想,怎么她越想忘了他,他越要出现在她的梦里,甚至,出现在她的眼睛里……
她垂下头,欲转身回去
而那沉稳的步子踩着雨水,清寒中隐隐带着些说不上来的气息越来越近,秦曼初在伞下,定定凝视着那双混了泥水的皮鞋
她攥紧了雨伞的把手,破碎的眸子如同她的心跳,颠簸着,一点点抬头
他的目光如同破晓前一望无际幽深的海面,猩红翻涌着。
‘咣当’……
伞落地的那一瞬,手腕被他握住,拉进他的伞下,撞进他的怀里。
他身上很冷,他冰凉的掌心抚着她的头发,尽管一切都没有温度,可秦曼初就像是在寒冷的雨夜,突然钻进一床温软的被子
被紧紧的包裹着,秦曼初倾刻间沉溺,完整的一颗心丢给他。
“对不起,我来晚了”
风大雨大,可他一字一句清晰地入耳
“沈嘉行”
“是我”
秦曼初缓缓抬手,揪紧他的夹克,那种再一次面对失去时的无能为力,恍如被抛弃的彻底后的绝望,她再承受不起的痛苦,都在他的怀抱里崩塌,悉数给了他,她不要一个人,她要他感同身受。
断断续续地哭声淹没在巨大的滂沱里,沈嘉行两条胳膊拥紧她,伞挡着她整个身子,而他,在雨里,所有安慰的话混着雨水讲。
李承从屋里出来,找了一圈没看到秦曼初,小九也刚从几个邻居中抽身,俩人把院里,楼上,都找了一遍,最后,往门外走。
李承站在门檐下,望着斜前方,雨丝中交织着相拥的身影,秦曼初只露出半截小腿,人护在伞内,沈嘉行浑身湿透,劲风吹着,分不清他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茫茫一片的黑白,两个人像是被暴雨凝滞
吹不散,冲不散,那一方圈地为牢的,只有他们彼此的世界。
小九撑着伞走过去,举高,稍稍向沈嘉行倾斜:“她几天没怎么吃饭了,我们说,她也不听,你带她回卧室休息吧”
沈嘉行拦腰抱起秦曼初,小九拿走沈嘉行手里的伞,两把伞高举着,想尽量给三个人都挡着雨,他说:“不用管我。”
小九默默看他一眼,把伞举在秦曼初上方,另一把伞自己打着,急匆匆回了屋。
沈嘉行独自抱着秦曼初上楼
秦曼初哭的太厉害,整个脑袋都昏昏沉沉,但她是清醒的,十分清醒谁抱着她,她又在谁的怀里,然后,她也清楚,这个男人,早就不属于她了。
沈嘉行用脚踢开门,秦曼初伸手按下开关
灯亮,看他看的更清楚。
头发,脸上,都被雨淋透。
“张姨告诉你的?” 鼻音浓浓地,听起来特别乖,被他放到床上,侧躺。
“嗯。问她你最近吃饭怎么样,她说你家里好像有事儿,我问了金校长才知道。”
他打开书桌的台灯,抽了几张纸,边擦着头发,边往门口走,脚下一条深浅交错的泥印
关了顶灯
屋内只剩一盏昏黄,气氛跟着静谧下来。
他返回来后,拖着书桌下的椅子坐到床边,看着她。
“金校长也被你收买了吗?”
“嗯。”
“你怎么来的”
“开车”
秦曼初没继续问,他便问:“想吃什么”
“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按我给你做过的菜单点”
秦曼初眨着眼,似是在回忆,过了会儿,说:“那你还问什么”
沈嘉行低笑,弯腰,拉起她放在枕边的手,摩挲着,轻声说:“等十分钟”
“你车里有衣服吗?”
“没有”
“那……” 秦曼初思考几秒,说:“你要不先找我姑父拿一身衣服凑活穿吧”
“不用,我一会儿拿吹风机吹一吹。”
彼此说话的声音都很轻,像是不想再让第三个人听到的悄悄话,但实则,这屋里也只有她和他。
不知道有没有十分钟,感觉他走了很久才回来,右手端着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左手拿一双筷子。
秦曼初坐起来,下床后先去了一趟洗手间,没关门,就洗了洗手,把头发扎起来,便走了出来。
筷子搭在碗沿,椅子摆好,秦曼初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缕面,想到什么,歪头问他:“你吃饭了吗”
“没有” 沈嘉行反靠着书桌,说话时,侧身,一手撑桌沿,一手撑椅背上,微微俯身,低头看她,姿势护着她。
“那你再去拿一个副碗筷,这么多我也吃不完”
“你吃吧,剩下我吃”
说完,他往洗手间走,秦曼初猜想他应该是要去吹头发和衣服,低头吃饭,没一会儿,洗手间里响起吹风机呼呼地动静。
秦曼初吃了一半便停下,同时,身后恢复安静,沈嘉行走过去,先看了一眼碗,说:“怎么不吃了,不好吃?”
“吃饱了”
“给我留的?”
秦曼初站起来,往旁边走了一步,给他把椅子空出来,说:“我真的吃饱了”
沈嘉行忽的伸手,掌心落在她的腹部:“我摸摸肚子鼓起来没有”
秦曼初一霎间僵住,垂眼,他的手轻轻抚摸着,隔着卫衣,整个腹部像是被大火烧着,脱皮灼肉的疼。
她很大力地打掉他的手,退后一步,转过身背对他,往窗户那儿走,火辣地刺痛蔓延至她整个身体。
沈嘉行的手仍然顿在原位置,他在台灯前站,使那束本就微黄的光线又暗了几分,刚刚她打她那一下,眼睛里似是有什么闪了闪
但终究,他没有机会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