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庆祝胡之菲创业半年就收获了不错的成绩，李驰当下便提议，下周末去复兴公园的ins酒吧玩儿，这提议实在是太深得人心了，得到了四人的全票通过。
不过去酒吧high是下周末的事，这一周里，我们各奔东西，各自忙碌，对去年的工作进行阶段性收尾，为新年之后的事情打些提前量。
在我的引荐下，林浩和李驰算是正式认识了，两人携伴奔走于各个政府部门间，逐个完成敲章办证，林浩的意思是最好赶在农历新年之前把各种证都拿到，那么新年里说不定就能收获一份额外的收益，为此他也动用了一些之前在大律所积累下来的人脉。
不过我有些不太理解林浩的着急——过年大家不都回家团聚吗？民宿就算是赶在年前开张了，会有生意吗？不过，在这一点上，李驰倒是和林浩想的一样，两人一拍即合。一个人战略指导，一个人行动，事情办得高效又有条理。
看他们相处得如此和谐融洽，我之前的那些顾虑，完全放下了。
我甚至有种错觉，觉得他们两人应该能成为很好的事业伙伴，就像古代的那种将军和军师，林浩是智脑，李驰则是做什么事情都行动力满满，杀伐果决的将军，两人搭配会很好。
学校这边，这一周是考试周，所有的社团课都停了。
林飞宇忙着找导师修改论文，下学期开学就要论文答辩了。他把论文给我看过一次，看完以后我便对于“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有了具体的印象。
虽然，体育方面的数据和理论我看不懂（搞不好也是期刊和杂志上拼凑来的），但他整个论文的结构非常差，就像是初中生写出来的。但我又不忍心打击他，只好硬着头皮熬了几个晚上，帮他从头到尾大改了一稿，主要是将论文的整体框架重新搭建了一遍，语病什么的都是顺手修改。至于欠缺论据的地方，我在pdF文档上面用记号笔都标注出来了。
但没想到，他居然这样懒，直接做了回二传手，看也不看就转手交给了导师，更没想到的是，导师居然在邮件里激动地夸了一句：“所以说，只要肯下苦功夫，还是行的嘛。这回，是不是把我给你提的那些意见都认真消化了？”我听到林飞宇向我转述导师的话的时候，我感到一阵眩晕，既好气又好笑。
最后，林飞宇因祸得福，因为基础太差，进步太大，或者是因为导师被折磨得太久了，导师直接喊林飞宇到办公室，给他开了小灶，他大笔一挥，手把手教他将几处论据给填补好了，等于林飞宇只是花费了一下午，论文就莫名其妙地通过了。
所以说，在这个世界上，光靠努力是没有用的。
有时候，真不得不信有运气这回事。
至于我的工作方面，之前在办公室里发生的冲突虽然被学校上层压着，但学生们都捕风捉影听到了一些，有时候下课时，我总能看见几个女生扎堆在厕所门口，窃窃地说着闲话，偶尔路过时听到“顾洁敏”的名字，一回头，她们便噤了声。
于洋像是彻底变了个人，原来挺开朗的一个孩子，现在突然自闭起来，他的座位总是远离前排的同学，像是把自己隔绝在了全体同学之外，他和谁都不说话，整天黑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英雄没做成，却害得顾洁敏转学，这一定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有时候，想到他孤勇的行为，我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有一些同情，也有一些心酸，又觉得他很努力在改变一些什么，他身上的那种勇气似乎是我所没有的。
一开始，我觉得这种行为有些傻气，可是渐渐的，我发现，不是这样的——
就像脱口秀老罗说的，你终将改变这个世界，即使作为个体，你的力量渺小。你做了件好事，也至少让这个世界变好了一点点。如果，你做了件坏事，即使很小，也让这个世界变坏了一点点……
他在努力警告这个世界，别再用所谓的爱去伤害一个孩子，她（他）真的承受不起……
这颗种子不知道有没有种进顾洁敏妈妈的心里，但似乎种进了我们的心里……
考试前两天，楼层保洁阿姨说在小便池里捡到烟头，硬说是我们这一个楼层的男生扔的。事情通报到了学校政教处，但政教处又反馈给班主任，说是，现在正在复习迎考的关键时期，一切等学生考完试再说。
我和王老师都觉得于洋的可疑性很高。因为他有条件做这个事，他也有性格做这个事，再加上他晚自习去上厕所的时间都比较久……
如果按以前的处理方式，王老师应该会派班里别的男生去盯梢，如果确实目击到他在厕所里抽烟，只要有目击证人，再叫上家长，那么随后的搜身搜书包搜桌肚都不算过分。
因为，自古以来师道尊严，学生怕老师，老师相当于半个父母，一贯都是这么行事的。我们从来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我们是在为孩子好，不是吗？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王老师有很多顾虑，我看的出来，她上课时常常偷瞄着于洋的座位，有时候会因为观察太久，略一走神，发现同学都抬头看着自己，等老师讲下一题，才低头继续讲考卷。
那一刻，我有种感觉，那次公开检讨对王老师的影响不小，并非是物理上的伤害，也不是那些物质的奖励还有荣誉称号什么的……真正被夺走的是王老师身上的精气神，那种因为相信自己工作的价值所带来的自信心。
我不敢提这件事，更不知道王老师是不是也会内耗，因为在我眼里，她一直是很强大的。这种感觉来自于——她是我的师父。
只是偶尔，她会提起于洋，说：“好好的一个孩子，真是可惜了。”她没有那样说过顾洁敏，或许在她心里，她依然认为顾洁敏是个惹是生非的学生，而于洋不是，他是被顾洁敏害了。可明明是于洋激怒了她，害她情绪失控动了手，但是她却不恨于洋。
可见，一个人的情感世界是多么的复杂。
夜深人静，王老师会不会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想到自己冲动扇下去的一巴掌。我们都惊诧王老师也会不理智，但是谁说人是突然不理智的呢？
在这之前，王老师已经承受了太多，就像一根绷紧的皮筋，一刹那，反弹回来的力量突然打到了自己。
还偏偏是在她最在意的事情上，她最认可自己的身份——一个人民教师。那一刻，她应该的确感觉自己失职了。
以上，都是我的猜想。
下课了，我跟着王老师走进办公室。王老师有些脱力地坐在座位上，顺手将桌上两个班的两沓考卷交给了我，虚弱地说：“司葭，辛苦你了。”
我笑着接过考卷：“不辛苦。”批了两行，我又对王老师说：“两班的复习课我去上吧？”
王老师点点头，又有些不放心地叮嘱我：“考前的最后一节复习课，考试时的注意事项再提一提，议论文解题思路什么的那些……”
“嗯，我知道了。”我虚心地回了一句。
“哦，对了。今天晚自习留意一下于洋去厕所的时间。”王老师忽然提了一句。
我心里头一紧——她还是打算秋后算账吗？
“那……要叫个男老师跟着去看看吗？”
王老师想了想，说：“你鼻子灵吗？”
我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我对烟味儿确实比较敏感。
“等他回来后，你找个借口，让他过来……”王老师用红笔点了点我桌上的试卷，“就说订正错题好了，这样你就能近距离观察一下，万一他露了马脚，你也别声张，就当没看出来，明白吗？”
“哦……”我认真地点点头。
王老师抱歉地对我笑了笑：“司葭，你也知道他肯定对我有意见，对你，他没什么戒心的。”
“我知道。”我又用力地点点头，“王老师我知道，我会把事情办好的。”
王老师眉目舒展地笑了笑：“幸亏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