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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快过去了大半,我偷瞄了于洋几次,发现他都安如泰山,一动不动。

——真奇了怪了,他好像知道我们今天要查他似的……

相反倒是我自己,因为心里有些紧张,再加上食堂晚上供应的是回锅肉和酸奶,我逐渐感到了肚子不舒服,像是要闹肚子。

这种感觉是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就算有革命烈士般的钢铁意志,在这种事情上,也没法坚持。

顶多……我快去快回。

我假装从容地走出了教室,刚经过两班,稍稍远离学生的视野,便加快了步伐。由于厕所是错层的,这一层是男厕所,那么女厕所就在下一层,我匆匆往楼下走的时候,正遇上两班的华超匆匆往楼上走。

我俩打了个照面,他眼神略一慌乱,我敏感地停住了脚步。

“华超,你在楼下干嘛?”

“哦……我忘了自己有没有锁好器材室,就下去看一眼。”

“你们班今天有体育课?”

“嗯。”

“那锁好了吗?”我看看他。

他低下头,咬了咬嘴唇:“锁好了。”

“钥匙给我。”我忽然摊开手掌,语气有些强势,“把钥匙交给我。我正好要去门卫室取个快递。”

他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了一下,找到钥匙交给了我。

他转身要走,我又回头:“华超。”

“嗯?”他正站在廊灯下,眼神明显有些慌张。

“你还好吧?”我若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在那件事之后,变化的不止是于洋,华超也不像之前那样缠着我打听顾洁敏的情况了。

他低下了头:“司老师,我挺好的。”

我语气略微和缓,向他走近一步,放低了音量:“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是要说,我和…顾洁敏吗?”他轻声试探。

我点点头。

他长叹了口气,胸口微微起伏:“我们已经分手了。在那件事之前就……”

我一愣,华超又说:“是她提的。”

我哑然了,他朝我点了下头,往教室方向走去。

华超走后,我有一瞬间缓不过神来:如果他们分手在前,那么顾洁敏自残是不是因为失恋?所以,于洋是被错怪的吗?他给顾洁敏写信,无意间成了“炮灰”?

我越想越不对劲,加快了步伐,最后几乎是飞奔向操场,推开器材室的一瞬间,我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我猛地打开器材室的灯,随后便发疯似的将房间的角角落落翻找……起初,并没有找到烟蒂。

我直起身子,刹那间,我看到器材室的气窗开着,循着方向绕到对着气窗的那边,最后在器材室一旁的草丛里面,我发现了一截白色的烟蒂。

我捏着这枚证据,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东西包好,装进了口袋。关上器材室,我这才惊觉,刚才神经紧张得连肚子痛都忘记了。

还掉钥匙,走回教室的时候,教室里还是和刚才一样,于洋仍低头在学习,周遭是一片哗啦哗啦翻动考卷的声音,同学们答题的沙沙声,也一如往常。

而我,按着口袋里的东西,心情许久不能平静。

我早该想到的,那个人也有可能是华超。

……

可是第二天,当我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王老师的时候,王老师却告诉我:“只要不是我们班的男生就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其他班级如何排查,是他们的事。司葭,我们两个都不能再犯错误了。苏轼被乌台诗案牵连下狱之后,同僚是如何落井下石的,你是学文的应该了解吧?其实,古代和现代也没什么两样,职场就是江湖,凡事都要小心,尤其是现在这个关键时候。不过,我倒不是说,两班的misschen就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可是顾洁敏和华超的事,她也是知道的,真要查起来,也会连累到她,所以,你觉得你好心对misschen说是她班里的华超干的,她就愿意承认吗?哪一个班主任不护犊心切?何况,你也没有亲眼看到,一切都只是猜想。那……证据,你抽空扔了吧。扔到外面,别扔学校里面。”

我听后,胸口犹如塞了团棉花,闷闷的。

监考数学的时候,走进两班,再度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那塞了棉花的感觉更甚了,整场监考我都如坐针毡,打了铃,将试卷上交之后,我便找到了上次举报“抽烟事件”的那个保洁阿姨。

“阿姨,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捡到的那个烟蒂是什么牌子的?”

阿姨看了看我,我解释了一句:“我想在班级里排查一下。”

阿姨疑惑道:“你是老师?怎么看着像学生?校领导叫我不要乱说话的。”

我有些急了,强调了一句:“我真是高一三班的副班主任,我们在走廊里打过照面的。”

阿姨将信将疑,但最后还是告诉了我。

听到答案后,我当即就感到脊背一凉,我不死心,又问:“那会不会是学校男老师吸了烟丢在里面?”

阿姨有些鄙夷地说:“你是新老师吧?从去年九月开始,校园就已经全面禁烟了,男老师要是被发现在校内抽烟,是要罚款的。”

走进办公室,正遇上侯主任来我们办公室视察,他看到我,对我招了招手,自己先退出了办公室,我跟着走出办公室,侯主任等在走廊里。

“王老师说,这几天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侯主任压低了音量,缓缓说。

这个“他”不用说,指的就是于洋了。

“嗯,我没发现。”我语气不善,说话时微微蹙紧了眉头。

侯主任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我抬头看向侯主任的瞬间,侯主任也拧紧了眉头,他拍拍我的肩膀:“那就留个心眼,继续观察。考完试,学生放松警惕,搞不好就会露马脚了。这回真抓到了,就好好通报批评,作为反面教材,整肃学校的校纪校规。”

“真是太不像样了,这半年真是太不像样了……”侯主任背着双手转身欲走,又耿耿于怀地重复了两遍。

“侯主任~”

心里那些东西快堆到嗓子眼了,我使劲咽了口唾沫。

“怎么了?”侯主任浅浅回了个头。

“我觉得不是于洋干的,他已经在努力改正了,你们能不能先别怀疑他?”

侯主任步子一顿,像是被问住了。

随后,他缓缓道:“司葭,你在怀疑谁?”

我张了张嘴,看着侯主任,他微微低头看着我的那一瞬,将我准备说出口的嫌疑人,又吓回了心里面。

我临阵退缩了。

我嗫嚅道:“我就是这么说说。”

侯主任教育了我两句:“作为老师要客观,不能护着自己班的孩子。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能因为于洋已经背着两张警告处分,你就心慈手软。”

我本来已经忍住了,可是这话一下子就让我破了防,我辩白了一句:“我是客观的,但学校客观吗?就因为于洋犯过错误,就会一直犯错?如果一口咬定是三班的男生干的,不也是一种不客观吗?”

侯主任眉头打起了结,他有些严厉地说:“我问你怀疑谁,你不说。那么我们是不是就有理由怀疑是于洋干的,我们哪里不客观,现在明明就是他的可能性最大。司葭,你想想,这半年来,他都惹多少事了,你怎么还同情上他了?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如果这次真是于洋干的,我作为教导主任绝不姑息。他指定要被学校开除,绝对不能再让他拖累学校的名誉。一个体育特招生,不知道谁给他的自信……”

我咬住嘴唇,沉沉地喘着粗气,双手握紧了拳头。

“不是于洋。”我脱口而出,“我知道是谁。”

我的话,让刚才还在喋喋不休的侯主任住了嘴。

“你有证据吗?”

“有。”我急促地说。

侯主任沉声道:“司葭,你是老师。说话是要负责的。跟我到办公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