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狼犬成群狂吠,但张九灵一个眼神扫去,立刻就变得老实了许多。
看来还是被揍怕了。
......
沿着阡陌小路,张九灵徐徐而行。
其实他之所以来到这五里坝,还是想借着世俗凡人的身份,掩盖自身的行迹,顺便探查下棠溪剑派是否有异常之举。
眼下正值深秋,是收获的季节。
颗粒饱满的稻穗,在微风的吹风下竞相起伏。
戴着斗笠的农户们手持农具,把谷物割倒在田里。
然后捆弄着谷草,一把接一把地传递向打谷的拌桶里面。
咻咻咻......
一个个体形健壮的汉子,把谷草抡得风声阵阵。
金黄的谷粒也随之掉落在了容器里面。
张九灵坐在一个土坡上面,就这么静静看着秋收的景象。
......
几个扎着辫角的孩童,在田野里嬉闹着,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如木雕一样的少年。
孩童们怯生生地围观上来,对张九灵这个陌生人充满了好奇。
稍有胆大一点的,直接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人是哪里来的,怎么都不会动的?
“你们看,这人好像个傻子啊。”
孩童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猜测着张九灵的来历。
其中有一个调皮的孩童,蓦然对另外一个男孩说道:
“二愣子,你不是经常说自己是咱坝上最勇敢的了吗?我赌你不敢上去惹他。”
名叫二愣子的男孩,明显有些不服气:“有本事你先来,你敢我就敢。”
“怂了,怂了,二愣子怂了。”
孩童们顿时起哄,让二愣子气得腮帮鼓鼓,憋得满脸通红。
“怂个屁!你们都瞧我的!”
二愣子攥紧拳头反驳,然后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大摇大摆地走向了张九灵。
可走了一小截路,他又有些犹豫了。
心想万一惹恼了这个“傻子”,被对方追着给捶一顿,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这时,身后的孩童们再次起哄:
“你别丢份了啊,二愣子!”
二愣子正了正神色,握紧着树枝,仿佛是在自己壮胆。
“好样的,二愣子。”
“精神点,别丢份啊!”
就这么一通拱火,让二愣子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快步来到张九灵的面前。
二愣子用树枝指着对方,本想说些什么,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怂了!怂了!”
远处的孩童们推推嚷嚷,笑意更盛。
二愣子骑虎难下,只能壮着胆子,对着眼前的木雕问道:“你是哪里来的?”
张九灵没有答话,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该不会真是个傻子吧?”
二愣子心里这样想着,随即再度发问:“问你呢外乡人,哪里来的!”
忽然间,张九灵扭过头来,直勾勾看着这个男孩。
咕噜——
二愣子咽了下口水,语气怯懦道:“我不是故意的,都是他们几个叫我这么做的。”
就在此时,张九灵轻咦了一声,蓦然站起身来,一把抓住男孩的手臂。
“傻子打人了,傻子打人了。”
“大家快跑!”
其余孩童见状,连忙跑得远远的。
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把二愣子吓了一跳。
“放开,你放开我!”
二愣子脸色刷白,甩着手臂,不断向后挣扎,却怎么也无法摆脱。
哇的一声,二愣子当场哭了出来。
“怎么可能!”
张九灵死死盯着这个男孩,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么个贫瘠山村,这样一个普通孩子,居然能身负灵根。
但这并不是让张九灵吃惊的原因,最让他匪夷所思的,是这个男孩身上有一股熟悉气息。
尽管十分淡弱,但他确信,自己曾经见到过!
二愣子被张九灵的眼神,盯得心里十分害怕,眼泪鼻涕一股脑的全下来了。
就在张九灵疑惑不解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哞”的一声牛叫。
辗转间,一头青牛缓缓出现。
牛角上挂着一卷书,牛背上坐着一个老者。
老者胡须尽白,慈眉善目。
顺着牛身滑移而下,老者对着张九灵揖手说道:“幼童无知,冒犯了小友,老朽向小友赔不是了。”
见到老者出现,二愣子一脸委屈,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夫子——”
“夫子?”
张九灵面露沉吟之色。
老者洒然一笑,道:“老朽是五里坝的私塾先生,在此传道授业二十余载,他们几个,都是老朽的门下学子。”
“原来如此。”
张九灵一脸恍然之色,随即手里一松,放开了哭丧着脸的二愣子。
如蒙大赦的二愣子,连忙钻到老者的背后,同时还不忘伸出脑袋,朝着张九灵扮起鬼脸。
老者看到这孩子如此调皮,不经意间胡须一抖,厉声训斥道:
“你们几个小家伙,简直是胡闹!本夫子想着正是农忙时候,特意放你们回家帮助父母秋收,没想到你们可倒好,居然到处嬉戏打闹,如此顽劣不堪成何体统?日后怎能成就大器,堪当大用?”
老者停顿了一下,随即望向躲在远处的几名孩童,一脸正色道:
“即日起,你们都给我返回私塾读书!”
其余孩童满脸委屈,三五成群的,全都汇聚了过来。
老者转而将目光停落在张九灵身上,问道:“小友想必是外来人士吧,老朽对弟子失于管教,还望小友见谅。”
张九灵抱拳回道:“好说好说,我也是看这孩子有些,所以打闹了一番。”
“既然如此,老朽就领着他们回去读书了。”
“老先生自便。”
老者骑上牛背,领着一众孩童,逐渐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张九灵伫默良久,回过神来后,不禁喃喃自语:
“奇怪了,此地如此偏僻,一个低龄孩童又怎么可能修炼那门功法,希望是我多虑了吧。”
他身形掠动,从土坡一跃而下,便朝着李大有父女所在的茅屋走去。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
李大有愁容满面,正坐在屋外的藤椅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早啊,大叔。”
张九灵打了个招呼。
李大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连忙站起身,压低了声音道:
“小兄弟,那啥?昨晚咱没说啥出格的话吧?”
出格的话?
想来指的是那句“撮合撮合”。
张九灵揣着明白装糊涂,摇头答道:“大叔昨晚喝醉了之后,就睡下了,什么话都没有说过。”
“那就好,那就好。”
李大有一脸庆幸,随即又疑惑不已道,
“可是咱那妮子今早的眼神不太对劲啊,一副恨不得把咱撵出家门的模样,小兄弟,你给分析分析,这是咋回事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
张九灵打了个哈哈道。
二人说话间,少女春花系着围裙,站在屋里,朝外面喊道:
“早饭已经做好,可以吃了。”
语气冰冷,莫得感情。
可把李大有着实震了个激灵。
李大有连忙放下烟枪,道:“来咯闺女。”
随后,又对着张九灵低声道:“小兄弟,待会看我眼色行事,稍不对劲咱就端着碗出来吃。”
张九灵点了点头,便跟着李大有走了进去。
饭桌上面,摆放着一锅稀粥,一碟花生米,两碟腌萝卜。
少女春花坐在旁边,一边喝着稀粥,一边逗弄狼犬。
李大有拾掇起瓢子,正要自个盛粥的时候。
“啪”的一声!
少女春花放下瓷碗,抢过饭瓢,道:“怎么能让您老人家做这些事呢,快快坐下,让我来吧。”
一种不掺杂任何感情的笑容,在春花的脸上浮现。
李大有“咕噜”咽着口水,刚要坐下去,春花“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瞧我这记性,椅子这么脏,就让您老人家坐。您先站着凑合吃吧,等我擦干净椅子再坐。”
说话间,春花把盛满了稀粥的瓷碗递到李大有的手里,然后便准备擦拭藤椅。
“别跟个木头似的,站在这里妨碍我擦椅子了。”
可怜的李大有,变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连忙腾开地方,给女儿擦拭藤椅。
也正因为移动脚步,少女春花瞅准了机会,一个跺脚,直接踩在了他的脚背上,力道大得出奇。
李大有“哎哟”了一声,疼得眼冒泪花,却也无可奈何。
只能一脸委屈地看向张九灵,然后说道:“兄弟啊,咱哥俩到外面吃去吧,怎么样?”
张九灵正襟危坐,埋头喝着稀粥,仿佛置若罔闻。
“那行,你好自为之。”
李大有低声耳语。往碗里扒拉了几根腌萝卜后,便走了出去,蹲在墙角根吃了起来。
春花冷哼了一声后,也就不再计较了,转而逗弄着趴在地上的狼犬。
这时,张九灵沉吟问道:“姑娘,你可知道村里私塾的夫子?”
春花略微抬头,一脸困惑:“公子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罢了。”
“好奇?其实我比你还好奇呢。”
“哦?为什么?”
春花蹙眉深思,道:“你有见过哪个夫子教学生,一文钱都不收的吗?”
“还有,不仅没收一文钱,甚至连私塾都是自个盖起来的,而且是一夜之间就出现在咱坝上,就跟变戏法似的。”
张九灵神色陡然一滞。
“公子,你怎么不说话了?”
张九灵摇了摇头,起身抱拳:“我吃饱了,先出去溜达会,姑娘你慢用。”
他离开猎户父女的茅屋,徐行在村头小陌之间。
蓦然间,李大有喊了声:“妮子,这腌萝卜咋这么咸啊!”
屋里的女子回道:“吃吧你就,吃咸点,才能看淡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