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望这一去犹如泥牛入海,再没了消息。
又是一年秋。院子里的落叶刚扫完,枝头的黄叶又飘飘荡荡往地上落来。
自从贺云望走后,一直提心吊胆的陶春花犹如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身体大不如从前。
前面的点心铺子也无心打理。
谷满仓不忍心她太过操劳,在经过谷荔的同意后,将点心铺子转给了隔壁食肆办的风生水起的华强生。
“你要连这点心方子也一道给我?”这几年吃的好,走得少,英俊挺拔的华强生犹如发酵的馒头,一下就胖了一圈。
脸上油光满面的,让人一看就知道此人家中是做什么的。
“你问过弟妹了么?问过小荔儿了么?”华强生捏着手中不算薄的一打方子,激动得两眼冒光。
谷满仓无奈,他才是一家之主好吧。
咳嗽一声,谷满仓自觉不能失了自己一家之主的气概,“二哥,我给你,你就拿着。这事我还是能做主的。”
华强生眼神古怪地看向谷满仓,弄得谷满仓有些心虚。
但华强生也没有直言戳破他的虎皮,只又问:“这次你们是要分利还是一次性买断?”
谷满仓笑了笑,“哟,二哥这些年赚了不少钱呀!”
华强生也笑,“还行,还行!”
除了银杏巷这边的食肆,华强生又让大儿子去城门口新开了一家,专门针对那边等活干的工匠。
沿用了之前谷荔给的低价策略,华强生来找谷荔商量分红时,谷荔直接拒绝了。
这几年,华强生给她隔壁食肆三成的红利,已经足够抵偿她拿出来的那几张食谱了。
以后华家不论再开几家店,都是他们家自己的产业。
至于选址在城南的那几户人家。张同义的镖局最终没有开起来,倒是开了一家武馆,专门收一些城里的小孩子,教习武艺。
重武轻文的边境小城,武馆比书院更受欢迎。他们也算是找到了自己的营生。
范氏兄弟也相继娶亲成家。
几人的女眷中,有好几个都在隔壁食肆做着后厨洗刷的活计。
一起逃难来乌丰城的这些人,这几年相处得一直不错,都将彼此当做了亲戚家人在走动。
但,亲兄弟明算账,涉及到钱财,还是要签字画押的。
华强生最终以一百五十两买下了点心方子,还跟谷满仓签了契约,这才满意地回去了。
回后院的路上,谷荔拦住了谷满仓。
“爹,我看婶子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谷满仓眼睛一亮,“你有什么好主意?”
“婶子精神萎靡无非就是因为太过担心贺云望了,那我们就重新给她找个会让她牵挂的人。”
“怎么找?”
最能让一个母亲牵挂的,无非就是她的孩子,夫君。
谷荔嘿嘿一笑,谷满仓头皮一紧。
谷荔:“爹,你让婶子再生个儿子不就好了!”
她是知道贺云望不会有事,要不了几年还能加官进爵,可陶春花不知道呀,她以为她的儿子出师未捷身先死了,一年过去了连封家书都没有。
可谷荔也不知道怎么说服陶春花安心过好自己的生活,要不了多久贺云望就能回来。那干脆重新给她一个新的希望。
陶春花生贺云望时伤了身体,身体不易怀孕。上一世的弟弟大概还要一年之后才能来,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亲爹多多努力了!
谷满仓老脸通红,嘴唇嗫嚅着不知能说些什么。
谷荔转身就跑,还不忘撂下一句:“能不能让你媳妇开心,就看爹你有多努力了!”
谷满仓:------
轰----
脑子里的脑浆都快沸腾着从耳朵里冒出来了!
谷满仓满脑子都是女儿让他多努力的声音在不断回想。虽然知道女儿并不是那个意思,但他的面皮还是火辣辣的。
其实,谷荔说的就是谷满仓想的那个意思,她怕说得太过隐晦,老父亲听不懂。
回到屋里,谷满仓见陶春花安静依在炕头缝袍子,他才慢慢平复了心情。
“春花。”
“当家的回来了?渴么?”
陶春花放下手中的衣裳,起身要给谷满仓倒茶水,被谷满仓按住了肩膀。
他将一百五十两的银票递给陶春花,“这是卖掉点心铺子的银子,给你。”
“这,这怎么使得。铺子是你的,方子是小荔儿的,我什么都没有-----”
谷满仓看着日渐消瘦的陶春花,觉得女儿的提议应该是对的。
其实,谷荔只说中了一半,陶春花的心结不全是因为贺云望。
她跟他是半路重组的家庭,各自抱着目的走到一起的。严格说来他们之间并没有很牢靠的牵绊。
她一个带着小叔子住在谷家的妇人,会担心哪天就被人厌弃,到时候她该怎么办。
她早已没了娘家。
二嫁过的寡嫂总不能再靠着小叔子生活吧。
随着贺行清一年大过一年,已经十九岁的小叔子很快就要有属于他自己的家。
那她就更不能给贺行清添麻烦。
要是她的阿云还在就好了!
总不至于留她一人!
大老粗的男人日日与陶春花相处,他更能察觉到陶春花的彷徨不安。
谷满仓将银票塞进陶春花的手里,“小荔儿也说了,方子给了你,就是你的。这些你都收着。给你压箱底也好,留着给阿云以后娶亲也好,随你处理!”
先给银钱傍身,然后再,“春花,我们,我们努力努力,再给小荔儿添个弟弟吧!”
手握银票的陶春花再抬眼时,两行眼泪唰地落了下来,伏在谷满仓结实的肩膀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谷满仓顺利将人搂进怀里,像小时候哄女儿那样轻轻顺着陶春花的背。
“小荔儿马上就到要嫁人的年纪了,我们得给她生个弟弟,以后好为她撑腰!”
揽在肩头的大手缓缓下滑。
颈捡呜呜哭泣的女人扔掉了银票,将男人抱得更紧了。
两人齐齐向被褥里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