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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修带着皇帝的口谕前去调遣飞羽卫。但他虽然是这支军队的指挥使,麾下却并非铁板一块。

为了辖制他的权力,赵璋也把自己的人安插进去。此人名为尹星然,担任指挥同知一职,平日里草菅人命,陷害忠良,无恶不作。

而且他还有一个最大的爱好,那就是处处与齐修作对,今次也是一样。

把佩刀横档在齐修身前,尹星然冷笑道:“指挥使若想调走我麾下所有人手,请拿陛下的圣旨过来。没有白底黑字的圣旨,恕我不能从命。我们只忠于陛下,并非你的私兵。”

一群飞羽卫站在尹星然身后高声应援。

齐修冷笑道,“本座已经说了,这是陛下口谕,没有圣旨!”

仗着自己是皇帝心腹,尹星然继续挑衅:“一次性出动所有飞羽卫,必然是临安城内发生了天塌的大事。陛下决策英明,定会颁布圣旨。不管你今日如何说,没看见陛下亲手所书的调令,我决不出兵!”

尹星然敢说这些话就不怕被人传到御前。

陛下把他安插进飞羽卫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听从齐修的指挥吗?不,陛下是为了分化飞羽卫,培养出一群只忠于他的鹰犬。

自己眼中只有皇命,没有其他。得知今日之事,陛下只会龙心大悦。

想罢,尹星然高声下令:“飞羽卫左右二所听我号令,即刻回营休整,无旨不得擅动!”

左右二所皆受尹星然管控,而他屡屡得到赵璋嘉奖,威望日盛,已隐隐有超越齐修的架势。他是齐修的心腹大患。

担忧方众妙的情况,齐修心急如焚,没时间与此人对峙。他森冷无比地睨了尹星然一眼,拂开挡在身前的长刀,飞身上马。

“其余人随我赶去宁远侯府!有马的骑马,没马的跑步!”

领命之声整齐划一,但不少官兵都带着迟疑和不满之色。没有圣旨,他们心里没底。

尹星然站在原地看着浩浩荡荡的兵马奔进夜色,眼睛眯了眯。

他的心腹低声说道,“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九千岁恐怕不敢假传圣旨。我们要不要跟去看看?”

尹星然心中微微慌乱,却也不能朝令夕改。

他摇头道:“我说过,不见陛下御笔亲书的调令,我绝不擅动。我们的上峰只有陛下一个,没有齐修,你明白吗?”

心腹一想也是,连忙奉承:“还是同知大人深谙圣意。要不然您怎么刚进飞羽卫才两年,就已经有力压九千岁之势。您的前程必在九千岁之上。”

尹星然心中高兴,面上却斥责道,“这话可不敢乱说。九千岁之上只有万岁,我们都是万岁的奴才。”

心腹故作惶恐,连连称是。

尹星然盯着齐修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脸上浮现得意之色。

“放心吧,就算本官不跟去,齐修身边的人也会把今夜之事禀告于我。齐修自以为了不起,却不知他早已经被我玩弄于股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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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室里,任孤琴将齐渊抱在怀里,母子俩捧着一本《道德经》看得如痴如醉。

任孤琴柔缓的声音飘荡在空中:“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两者同出,异名同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齐渊忽然指着方众妙,小声说道:“众妙之门,妙妙姐姐。”

正在打坐的方众妙睁开眼,缓缓笑了,“我的名字正是由此而来。”

任孤琴低声呢喃:“方众妙,方众妙,真是好名字。”

方众妙摆摆手,问道,“可有看不懂的地方?”

任孤琴摇头:“暂时没有。有的话我们再来请教您。”

黛石仰头看着屋顶,小声问道:“小姐,上面什么时候打完?要不然我出去探探情况?”

方众妙把三枚铜钱抛上半空,用手背接住。

心声幽幽呢喃:【解卦,险而动。虽危机四伏,但动则险除。可以上去了。】

方众妙站起身说道:“齐夫人,你与渊儿待在此处不要动。小石头,我们走。”

主仆二人立刻出了暗室,推开窗户,看向院外。

两拨人马已斗得两败俱伤。木头匣子不断在空中抛飞,谁拿到它便似拿到了催命符,立刻就会遭到围攻,人头落地。

若是哪方占据优势,带着木头匣子跃上高墙,有了顺利逃脱的希望,躲在暗处的龙图就会射出一枚石子儿,把木头匣子打落。

如此,新一轮的争夺战又会打响。就这样抢来抢去,杀来杀去,满院子已堆满尸体,浓烈的血腥味随风扩散,引得全城的狗疯狂吠叫。

龙图咂咂舌,用手语说道:看看,一切都如主上所言,外面打生打死,我们躲在树上观战。真他娘的好玩。

手语被传递下去,二百多个死士露出阴险的笑容。

忽然,街道尽头传来马蹄声和奔跑声,火把的光芒照亮血夜。

龙图立刻飞身跃上屋顶,双腿勾着屋檐倒挂,对站在窗边的方众妙说道:“主上,九千岁来了。”

方众妙立刻下令:“把那木头匣子抢过来,杀掉残余的敌人。一个人头一百两,我们说好的。”

龙图哈哈一乐,大声道:“得令!”

六百个杀手死了四百多个,剩下的不是重伤就是缺胳膊少腿。此时下去清场,与刀割麦穗有何区别?这笔银子不要太好赚!

龙图打了个呼哨,高高举起食指。

躲在暗处的二百多个死士宛如猛兽出闸,横扫一片。惨叫声短暂地响起又骤然消失。只是眨眼功夫,兵荒马乱的紫竹轩就变得无比安静。

龙图割掉一个人头就甩出一个人头。其余人也是如此。

不多时,方众妙窗下的花圃里已堆满人头,染血的乱发中,一双双死寂的眼朝天望。

黛石被这景象吓到,连忙伸手去关窗户,却被方众妙阻止。

她十分平静地说道:“小石头,好好看着,不要眨眼。这就是乱世。跟着我,注定会有比这更凶险的时候。”

黛石眼眶一热,心中涌上难以言说的悲戚。但她还是鼓足勇气,看向那些堆垒成塔的人头。

龙图砍掉最后一颗人头,将早已夺回的木头匣子抛向窗边的方众妙。

纤纤玉手刚把匣子抓住,齐修就带着一群官兵闯入院门,疾步而来。

方众妙扬声说道:“九千岁,你来晚了!今日之灾,皆因先帝的藏宝图而起,既如此,我便把这祸源毁去!”

她把木头匣子扔向烧纸钱的铜盆。

齐修眸光一闪,连忙装出飞身去夺的样子。

龙图一掌将他逼退。黛石飞出窗户,快如闪电地夺来一根火把,徒手捏碎,扔进铜盆。一起扔进去的还有那个木头匣子。

碎木混着浸透桐油的布条,烧得更加旺盛。木头匣子也被付之一炬。

齐修再度飞身抢夺,又被龙图逼退。

黛石挥出真气,催化火焰。须臾,木头匣子变成一捧残灰,渐渐冷却在铜盆里。

一切都晚了!先帝的宝藏埋在何处,或将成为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

齐修捂着被拍成重伤的胸口倒退几步,眼里满是恐惧和不甘。

他在恐惧皇帝的问责。他在不甘迟来的半步。若能早些赶到, 替皇帝拿回藏宝图,必是一场泼天的富贵!

尹星然安插在他身边的钉子连忙低头,鬓边滑落雨点般的汗珠。

完了!这下尹同知彻彻底底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