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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修表情恍惚,嘴角缓缓滑落一丝鲜血。

站在他身后的飞羽卫纷纷拔刀,虎视眈眈地看向龙图这些蒙着脸的黑衣人。

方众妙冷笑道,“他们是先帝留给我的暗卫,论起级别,恐怕还在你们之上。你们谁敢乱动?”

皇家暗卫的级别自然在飞羽卫之上。而且这群人还是先帝旧部,奉先帝遗命行事,只要他们不参与谋反,就算皇帝来了也拿他们毫无办法。

众飞羽卫相互看看,都从彼此眼中发现惧色,于是拔出的长刀纷纷归鞘。

藏宝图已经烧成灰,这渎职之罪,他们摘不掉!本是一场泼天富贵,最后却变成大祸临头,该死的尹同知!若不是他耽误了太多时间,藏宝图定然能够保下!

一张张凶悍的脸在火把的照耀下显露出怨恨的表情。

齐修环顾一圈,心中冷笑不已。过了今天,看谁还敢分走他的权柄。

方众妙站在窗边冷漠地摆手:“九千岁,这里无事了,您请回吧。”

心声如溪流涓涓:【回去好好治伤。今日这场戏,苦了你了。】

齐修装作余怒未消的样子,心里却颇为愉悦。只是些许关怀就能让他满足。

齐修大步走到窗边,质问道,“那藏宝图可是真的?你不曾临摹备份?”

第一句音量不高不低,后面一句便有些模糊难辨。站在远处的飞羽卫们全都竖起耳朵偷听,却渐渐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们也知道,此等机密,不是他们能打探的。

而齐修早已另起话题。

“皇帝的暗卫是宁远侯引来的。要不是我在宫中探查到皇帝暗卫出动的具体时辰,略施小计让这两拨人马撞上,你今天必然大祸难逃。”

他看着方众妙,眸子里隐含担忧和怒气。

方众妙摆出一副恍然的表情。

心声缓缓飘过半空:【宁远侯离府之后,我卜出否卦,此卦的主卦是坤卦,?象征地。客卦是乾卦,?象征天。?】

【地虽广,却被天覆。?在这个卦象中,?主方受客方压制,预示着危机来自于高位之人。天乃皇权,宁远侯进入皇宫,必将驱使皇帝来对付我。】

【我顺势而为,借刀杀人,一举解决今夜的危局。】

齐修听得怔愣,随后心里燃起更狂猛的怒火。

我知道你方众妙神通广大,算无遗策,可若是没有我从中斡旋,你以为你今天能全身而退?再这么玩下去,我只怕你难免有一朝倾覆的时候!

不等齐修发火,却又听见方众妙的心声轻笑着飘过头顶。

【而且,宫中有你九千岁,我才敢在不加沟通的情况下布这一盘棋局。因为我坚信以你的能力,你必然可以滴水不漏地处理此事。你会为我扫清障碍,铺平道路。】

【事实也证明,你我二人有着非一般的默契。】

怒火顷刻间消失无踪,齐修上扬的嘴角压都压不住。未免方众妙看出自己太过明显的情绪变化,他连忙装作受伤颇重的模样,低下头咳嗽。

方众妙提高音量赶客:“九千岁,你可以走了。那藏宝图是先帝留给我的嫁妆,我想烧就烧,与你无关。你追着我问到天荒地老,烧成灰的东西也不可能恢复原样。”

等候在远处的飞羽卫只觉失望无比。

没有临摹备份,明天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受鞭刑,更严重的还会丢官罢职,打入天牢。

该死的尹同知!

齐修回头看看自己的属下们,表情一片凝重。他装作不甘心的样子,最后一次询问:“你烧掉的是真的藏宝图?”

方众妙冷笑:“自然是真的,这东西是个烫手山芋,我拿着它只会招祸。”

心声幽幽:【凡人为之杀红了眼睛的东西,在我这里不过一捧残灰而已。】

果然烧掉了……齐修心下大定,转身便走。

若是赵璋也能听见方众妙的心声,藏宝图被毁之事,他不信也得信。

烧自己的嫁妆并不犯法,飞羽卫没有理由抓捕方众妙。他们脚步沉重地走向院门,却见又有一队人马举着火把匆匆赶来,领头的是大理寺卿罗仁忠。

齐修上前询问,“罗大人怎么来了?”

罗仁忠拱手:“见过九千岁。此处有喧哗声,我赶来看看。”

瞥见满地尸体,他面色微微一变。

方众妙的心声飘过半空:【这就是罗大人?与罗小公子长得真像。】

黛石盯着罗仁忠的脸仔细看了看。罗仁忠浑然不觉,只是来来回回观察满地的尸体。

方众妙心下有了计较,这才装作惊慌失措地喊了一声,“不好,我公公婆婆不知怎么样了!”

罗仁忠立刻说道:“还请少夫人领我们去看看!”

齐修想到宁远侯出卖方众妙的事,神色顿时变得玩味起来。他敢拿自己的人头作保,宁远侯和侯夫人此时定然已经殒命。

方众妙面上是菩萨低眉,心里却是金刚怒目。惹恼她的人纯属找死。

一行人匆匆来到主院,果然在书房里发现了宁远侯趴伏在桌上的尸体,又在后面厢房找出了苗萍翠的尸体。

夫妇二人皆是一刀封喉,死得极为迅速。只是宁远侯的脸太过扭曲,好似有许多不甘和怨愤难以述说。

方众妙扑上去悲哭,黛石连忙将她抱住,把她的脑袋压在自己怀里。

小姐,我怕你笑场,我帮你挡一挡。

“都怪我!是我招来这场祸事!我对不起公公婆婆!”

方众妙无比自责,悲痛地无法站立。

心声却极为冷酷地响在半空:【余成望,苗萍翠,等齐修帮我杀了余飞翰,我会把他的尸骨与你们埋在一起。】

【你们以为什么是宅斗?是今日克扣几两碎银,明日下一碗毒药,后日使一个绊子?不,在我这里,宅斗就是你想让我死,我会叫你死得更快!】

齐修低下头忍笑。

龙图抬头望天。

罗仁忠愧疚不已,面露同情。今日这场祸事,必是与儿子被抓有关。是罗家欠了方夫人。

罗仁忠连忙安慰:“少夫人请节哀,本官一定会查清此事,为你公公婆婆伸冤。”

方众妙抬起头,露出泪湿的脸,缓缓道谢。

她看看四周,又道,“我预感今晚会出事,给所有仆役都放了假,还通知二房提早离开。但我公公婆婆死活不走。”

“公公下午还去了皇宫一趟,他定然以为皇上会有安排,所以安安心心待在家里等待。哪料飞羽卫还是来晚一步,害得公公婆婆白白送命。”

这就解释了为何府中只有余成望和苗萍翠的尸体,不见仆役或者余家二房。

罗仁忠疑虑尽消,看向齐修。

齐修颔首道,“本座就是奉皇命而来,未料中间出了一些差错,导致了这场惨剧。回宫之后,本座自会向陛下请罪。”

罗仁忠更加没了怀疑,愧疚万分地朝着方众妙深鞠一躬。

“此事与我罗府脱不开关系,我也要入宫向陛下请罪。”

齐修没有异议,挥手道,“把侯府的尸体清理干净!”

飞羽卫齐声应诺,快速收殓尸体。花坛里的人头龙图不让他们碰,自己亲手去捡。

“一百两,二百两,三百两……”他一边数一边把自己砍掉的人头放进一个竹筐。

其余死士也都去捡自己砍掉的人头,用竹筐装好。

其中三个死士鬼鬼祟祟地盯着同袍,趁大家不注意,从别人的筐子里偷出两三个,充作自己的战绩。

方众妙忍着笑别过头。

黛石小声说道:“是那三个铜板。”

方众妙早就认出来了,又是一阵低笑。

她咳了咳,说道:“汤家的人头一个一千两,谁去帮我取?”

龙图站起身,正要拱手领命,三个铜板已经越过高墙,飞奔而去。

龙图:……

方众妙背转身,肩膀轻轻耸动。

心声愉悦地飘过半空:【这三个活宝着实有些可爱。】

谁可爱?齐修跨过院门,眸色不自觉地发沉。他往四周扫了扫,只看见一张张蒙着黑巾的脸。

哪里可爱?

但他不好追问,只能压下心里的疑惑,缓缓说道:“我与罗大人已经商定,今晚将要抓捕全城的细作。若有人反抗便就地格杀。”

“刘虎将军私自调兵入城,若是不把今晚的事闹大,将细作的罪证全部收集,一条条地呈到御前,赵璋那边恐会趁机剥夺刘虎将军的兵权。我与罗家、刘家,已结为联盟,特来禀报于你。”

方众妙转过身,微微一笑:“你做得很好。”

心声带着激赏响在半空:【我可以完完全全地信赖你,放手让你去做,对吗,齐修?我们之间没有谁掌控谁,只有相辅相成,协同前行。】

你说得对。你可以完完全全地信赖我。我此生此世永不背叛。

齐修在心里默默回应,深深看了方众妙一眼,随后离去。

方众妙背转身,对着屋内摇曳的烛火无声无息地笑了。

【嗯?】

她心中忽然发出惊疑之声,随后疾步走向主院,丢下一句严厉的话:“谁都不许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