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家人之念没有错。
对沈崇安的做法,杜言秋不做评论,只从这做法的结果上看,“按匿名信的要求,一个月内你是给不出结果了。”
“是。”沈崇安笑了笑,“如今我被抓入狱,传信人也就该换了。新的匿名信我早已准备好,就等着杜大人去收。”
信是在别处发现的,自然与沈崇安无关。
若沈崇安在外面,胡应和等人还能用他这个传信人应付,事情也算是在他们的掌控中。
此时沈崇安被困牢中,不论下一个收信人是谁,多一个人插手也就多一个消息泄露的可能,毕竟不一定每个人都像沈崇安那般“乖巧听话”,事事都向他们禀报。
这才是胡应和与杨谆所说的“这个交代有些麻烦”之意,而此事又与杨谆相关,自然也就需他“自求多福”。
沉默了一阵的姜落落又开口问,“为何收信人一定是别人?不直接把匿名信给杨谆?这不是破绽吗?”
“姜姑娘似乎心情不好,脑子也迟钝了一些。”沈崇安道。
姜落落心下沉了沉。
杜言秋注视着她,放轻了声音,“不是破绽,如此才显得投信之人深思熟虑。若直接给杨谆,虽是威胁他自己,但以他的所站位置,即便背负包庇之罪,也远没到为脱罪而出卖如意云的地步。别人不知如意云的来历,他该清楚,如意云的那把锁一旦打开,二十多年前的勾当公之于众,他更会死无葬身之地!”
“反倒是他身边之人受到威胁,不知事情轻重,可能另做选择。只不过身为杨谆义子,沈崇安也是知道如意云来历,‘正巧’将此事上报。若换做他人就难说了。”
“哦。”姜落落醒悟过来。
沈崇安是先拿自己通风报信,再利用他人供出楚璟。
说到底还是为将他在此事当中摘干净。
不过,相比起没做过什么事的严知县、张主簿等也是强了不少。
这个“他人”会是谁?
这个可能因杨谆而受威胁之人还需是个会做事的吧。
沈崇安瞧着仍有些失神的姜落落,“姜姑娘,听我句劝,一个外人不会平白无故对你好。与他们的感情还是看淡的好。”
“落落如何,轮不到你操心!”
杜言秋站起身,“问你最后一件事。冯青尧后来弄清我兄长与姜子卿的事,一定与他见到潘弃有关。你可知潘弃如今在何处?”
“青尧确实说他知道潘弃下落,但从未向我透露。”沈崇安脸上显出几分不屑,“说是潘弃不愿意,等寻合适之机才肯现身。如今青尧被害,我想他更会仔细躲藏,不肯轻易露面。”
杜言秋又问,“你占赌坊,冯青尧占楚璟或者说一鸣山庄。谁占镖局或者胡应和那边?”
想到杜言秋在前一问说是最后一件事,沈崇安略有感悟,“你的意思是潘弃可能藏在镖局或者州府?”
“你自己想吧!”
杜言秋觉得在沈崇安这边已了解的差不多,打算带姜落落离开。
“等等!”
沈崇安又将人叫住,跟着站起身,“你不想知道那青玉如意云的下落?”
“你真知道?”
已经转过半身的杜言秋回过头,瞧着脸上带笑的沈崇安,“莫非那东西在你手中?”
“是啊。”
这是沈崇安做到的最得意的事,他又把沈崇旭交出去的如意云偷到手了!
“如意云关系的并非某一个人的罪证,靠二十多年前的手段起家的几个人都有份。所以,那东西也不能只靠一家保管去破解。”
万一正巧谁找到了锁打开,毁掉于自己不利的东西,又继续要挟别人怎么办?
“这些年来,我仔细打探杨谆、胡应和、邱大山几人踪迹,最终发现他们隔段时日便会在魁星堂碰面。”
“如意云藏在魁星堂?”
杜言秋想到于贵曾跟随伍文轩去魁星堂,若正巧又听到如意云的消息也是可能。
“对!如意云就锁在魁星堂石塔楼中。”
据沈崇安说,登塔楼门的钥匙在看守柳老头手中,平日楼门不开,只有逢大试时才会允参考学子登高祈愿。但胡应和以官府身份可随时命柳老头开门。而杨谆与邱大山又分别代表汀州两大势力,陪同登楼也无人敢拒。柳老头可不敢因此便去找楚南山告状。
沈崇安发现几人多次一同登石塔楼后,不免好奇。心想,若只是私谈会面,又有何必要一定聚在魁星堂石塔楼中?
在一鸣书院读书时,沈崇安曾登过石塔楼,对楼上布局很清楚。
五层高的石塔楼,一层是常年开放供人随意进出参拜的香堂,二三层除墙上挂着楚南山收集的各家墨宝外便空无一物,四层是个大书房,据说是楚南山想方设法搜集到的科考好文誊抄本,其中不乏三甲之作,供养在魁星楼中,希望能够给当地学子们多一道加持。
这层书房单设一扇门,即便允许学子登楼,这扇门也是锁的,学子们只能从门前楼梯继续登上五层。顶多是有的学子停留在这扇门前拜几拜。
五层摆放了祭坛。只是那祭坛上的紫金炉不燃香火,而是装满了米。学子们对着祭坛参拜后可从炉中取把米,带回去煮着吃了,据说吃了这魁星米,可保才高八斗。
沈崇安也吃过魁星米,但在乡试都没考到个好成绩。当然再一想,那么多参加乡试的学子都吃过魁星米,总不能都并列前茅,还是得分出个高低来,最终还得靠学识,靠气运。
……
为不惊动他人,沈崇安一直等到乡试前,石塔楼门打开的第一天,混入祈愿学子当中,再次登上石楼。
然后在最后一名学子离开后,躲入祭坛下。
负责查看的柳老头在楼上大致一扫,将紫金炉填满米后,见没了人,便下楼去了。
谁能想到哪个学子敢在魁星爷的地盘行鸡鸣狗盗之事?
沈崇安从祭坛下钻出后,先是摸黑来到四层。就着火折子,依照多日练习的手法用簪子撬开门锁,进入那间大书房。
书房中果然存放各种文稿,还有不少治国策论,内容极为丰富。若不是沈崇安知道自己此番目的何在,早被这些好文吸引,一睹为快。
胡应和等人若说是来拜读这些文章,钻研民政,绝对说得过去。
但沈崇安不信邱大山与杨谆只是随胡应和来读这些文章!
果然,经过一番寻找,沈崇安踩着椅子,从书架顶上摸到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盒子是铁质,嵌的锁子上竟有三个孔眼,也就是说,想打开锁子就需要三把钥匙。
沈崇安无法当即打开铁盒,便直接将铁盒塞入怀中,离开书房,回到五层,继续躲在祭坛下,忍饥挨饿过了一宿。
等到第二日石塔楼打开,新的学子登楼。趁人少时无人注意,沈崇安钻出祭坛,装作刚取了魁星米,揣着铁盒匆匆离去。
为给自己制造这两日人在他处的证据,沈崇安离开魁星楼后便直接奔往永定,找提前以他的名义在那边走动的冯青尧会合。
二人费了很大工夫,磨坏数把锯刀才将铁盒锯开。
没想到,铁盒里存放的正是当年沈崇安只见了一眼的青玉如意云!
找回如意云的过程看似简单,也很顺利,其实此事的难点并非在此,而是如何寻到这个藏物之处。
此事实属意外。
“谁能想到魁星楼那样光芒万丈之地会被一帮恶贼用来藏污纳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