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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到后来,元知酌不知道被竺桉的哪一句话刺激到了,她从竺桉的手里抢过那片锋利的瓷片,毫不留情地握紧、狠狠朝着竺桉的腹部刺了过去。
冷白的瓷片刺破血肉,沾满了两人的血,随着元知酌的用力,瓷片直直刺进骨骼相接的地方,皮肉发出低闷的刺入声。
伴随而来还有一道带怒的呵斥,“住手!”
鲜红滚烫的血液从伤口涌出来,染湿元知酌的手,她抬头睁眼,没有看到竺桉惊慌失色的脸,而是迟奚祉阴沉生戾的狭眸。
他的手紧紧接住了刺过去的瓷片。
“元知酌,你要闹到什么时候?你清醒一点好吗?”迟奚祉的眼神又厉又冷,他的掌心向内继续收紧,又薄又利的瓷片在他的掌骨上来回剐动,像是要把骨肉经脉分离才肯罢休。
元知酌手和脚都好疼,她失了血色的脸苦涩一笑,“迟奚祉,你有了她是不是就可以放过我了?”
大颗的泪砸下来,砸在艳红的衣襟上,晕开血色的花,“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你一定要我死了你才会心软吗?”
迟奚祉的额头溢出汗水,他口吻毫不留情,“你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的,你就是做鬼也只能做我的鬼。”
说着,他不怕疼一样的借力将瓷片朝元知酌一推一拉,她松了握住瓷片的手,一个踉跄就被推到在地上,而她的后脑勺不慎磕到了台矶上。
疼,很疼。
大段的记忆像是河心涡将她的意识卷进去。
她好累,也好困——
在最后闭眼的那一刻,她只看到了迟奚祉冷漠的背影,他似乎朝着另一个人奔去了。
要是真就能这么死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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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走吗?”城楼下,元知酌一身男装,来的风尘仆仆。
迟奚祉骑在马上,他牵着缰绳,低头看她,“事出紧急,不得不走,殿下等我回来。”
元知酌还是很担心,她走上前,“不是离约定的日子还有半月吗?到底是什么紧急的事?”
迟奚祉俯下身,尽量离她近一点,严肃道:“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但这次我若是没有回来便是殒命——”
他的话还未说完,元知酌踮脚捂住他的嘴,“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一定会等你回来的。”
大部队整装待发,迟奚祉想起了前些日子隔着纱帽的吻,他从高大的马背上俯下身来,箍住元知酌的后颈将她的脑袋抬起。
一吻而下,匆匆别离,竟也未曾预料,再见便是你死我活了。
——
画面急转,元知酌再抬头发现自己跪坐在大殿之内,城下的硝烟弥漫在上空,盘旋的金龙蒙了尘。
从龙椅上走下来一个人。
元知酌伸手挡了挡周围的浓烟,待到那人走到她的面前,她错愕了一瞬,接着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父皇!”
元禧的面色很是阴沉,阴沉到有些发黑,像是好几日没有合过眼了,“酌儿,父皇极少阻止你做一件事情,但唯独在你交友这件事上放不下心来,父皇知道你做事虽傲气了点,但心肠又是极软,见不得可怜人,父皇总怕你被歹人所蒙骗。”
“尤其是你身边的那个迟奚祉。”
元禧缓缓背过身,语重心长,“父皇希望,你能离他远一点。”
元知酌不解,她刚刚才看着迟奚祉骑马离开,“迟奚祉不是已经走了吗?”
一束日光破开层层乌云,透过錡窗落在地上,元禧盯着光线里沉浮的尘埃,笃定道:“但他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元知酌点点头,唇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热意,也没有隐瞒,“他确实答应了儿臣会回来找儿臣。”
话落,元禧转回身来,神色异常的凝重,“酌儿,你绝对不能再让他找到你,他只会害死你。”
元知酌依旧听不明白,“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北燕觊觎苻沛已久,迟奚祉是北燕的皇子,也是北燕监视苻沛的眼线,他此次单枪匹马回北燕,下次就会是千军万马踏破我苻沛的城门,你还不明白吗?”
元知酌自然知晓迟奚祉的身份,但是她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矢口否认道:“迟奚祉在北燕并不受宠,也未曾受过北燕的雨露恩泽,他生长在我苻沛,他答应过我绝不会让苻沛深陷战火之中。”
元禧觉得她是孩子心性,笑了笑,打破她的幻想,“他迟奚祉答应又怎样?他无权无势难道能螳臂当车吗?北燕皇帝的决定他能撼动的了吗?”
元禧不忍她跪在冷玉砖石上,伸手想要扶她起来,又见她倔到死的眼神,心一横摆袖将手握拳,“酌儿!不管迟奚祉是真情假意,你都离他远远的,离北燕远远的。”
元知酌脊背挺直,依旧固执己见,“不会的!父皇,这件事一定还会有转机,天下万姓不希望有战火,迟奚祉也不希望。”
相信一个人就是要坚如磐石,她信迟奚祉不会想要挑起无端的战火,也不会背弃他的诺言。
她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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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再又一转,元知酌坐上了离开火洲的马车,她掀开帘布,驱马的马夫回头看她,恭敬道:“殿下醒了,离伊若山还有四十里,您还可再睡会儿。”
元知酌眺望着远处的群山,“伊若山真是有五尾一角、音如击石的异兽?”
“自然,陛下何时骗过您?”马夫答得速度,憨厚的脸上笑意盈盈,“今日托殿下的福,属下也能跟着您瞧瞧那异兽。”
话音落的一瞬,一支利箭划破长空直直射在马车上。
“殿下小心!”
元知酌躲避开,瞧见那箭头穿着一封书信。
翻身摘下,拆开一看,是元禧急诏她回去。
一进城门,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元知酌急急往皇宫跑去,却只见到了元禧上吊自缢在大殿上,他的手里紧握着一卷信纸。
元知酌的嗓子被浓烟熏得哭不出声来,只有眼泪不停地往外溢,她抱在元禧的尸体上,痛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