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雏雪主动要求戴上枷锁,会议室内的争吵声瞬间平息。
只剩下岑麟部长还在小声哀嚎。
几名身着第九局执行部队黑色制服、表情冷峻的成员走了进来。
他们手中拿着的是特制的灵能束缚装置。
几人走到雏雪面前,动作没有任何犹豫。
雏雪非常配合,甚至主动伸出了双手,任由冰冷的金属镣铐锁住了她的手腕和脚踝。
装置启动时发出轻微的“嗡”声,幽蓝色的光芒在她身上流转了一圈,然后稳定下来。
姜槐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难明。
他握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
他知道,此刻任何为雏雪辩解或求情的行为,都只会适得其反,让局面更加恶化。
就在这时,雏雪似乎感应到了他的目光,微微侧过头,朝他投来一个极轻极淡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恐惧,没有委屈,反而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仿佛在用眼神告诉他:别担心,也别说话,交给我。
看到雏雪被彻底束缚住,李承天重重地冷哼了一声,这才稍微坐回了椅子上,但紧绷的身体和锐利的眼神表明,他的警惕和敌意没有丝毫减退。
林泽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对刚才那场闹剧感到疲惫。
她扫视全场,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和公事公办。
“现在,都没有意见了吧?听证会可以正式开始了吗?”
无人反对。
林泽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文件,翻到了第一页。
她站直身体,目光落在被束缚的雏雪身上,开始用一种平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宣读记录在案的、关于“莫里亚蒂”的主要罪行:
“目标代号:莫里亚蒂,确认身份:雏雪。根据特管局记录,其主要罪行包括但不限于。”
“第一,深度参与并协助李知秋启动并推进‘塔尔塔洛斯’计划,该计划的失控直接导致特管局重要人才萧知雪、卢雪等多名研究人员死亡,并促成万魔殿诞生。”
“第二,对现任第九观测局副局长李牧寒先生,进行非法人体改造实验,植入高危异物,导致其物种异变。”
“第三,对现任第九观测局行动部副部长李玲安女士,进行非法人体改造,强行融合塔拉族基因,险些导致其生命危险及人格覆灭。”
“第四,长期暗中扶持、资助并指导高危组织‘柴郡猫’及‘门达罗萨’,为其提供技术、资源与情报支持,间接导致多起恶性事件。”
林泽的声音清晰而冰冷,每念出一条,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击在众人心头,也让会议室内的气氛更加沉重。
她顿了顿,翻过一页,继续道:“第五,干扰‘普罗米修斯’计划,盗取特管局核心能源,造成大规模伤亡与设施破坏,最终导致黑光事件。”
“第六,涉及‘沐芽’事件,利用特殊异类——太岁,试图引发全球性精神污染……”
“第七,在‘终焉降临’事件中扮演关键角色,与未知存在勾结,试图加速世界末日的进程……”
林泽念出的罪状越来越多,每一件都足以让任何一个觉醒者被判处最高刑罚。
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她合上文件,最后总结道:“以上,仅为记录在案的主要罪行。其行为对协会、对人类社会造成的损害难以估量,可以说是……罄竹难书。”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戴着镣铐、却依旧平静站立的女人身上。
过去的阴影,如同乌云般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林泽的声音在肃静的会议室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冷的判决书。
她合上手中的文件,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戴着镣铐的雏雪。
“被告人雏雪,代号莫里亚蒂。”
林泽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充满了官方的威严。
“对于上述宣读的罪行指控,证据确凿,记录详尽,你——是否认罪?”
整个会议室的目光都聚焦在雏雪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
雏雪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林泽,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然。
她轻轻摇了摇头,用一种清晰却毫无波澜的语调回答:
“无话可说。”
这四个字,既非承认,也非否认,却带着一种彻底的漠然。
林泽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点了点头:“很好。沉默即代表默认。那么,本听证委员会视作你已认罪。”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
“根据《特总局危害等级评估与处置条例》第七条、第十九条及相关补充细则,结合被告人莫里亚蒂所犯罪行之极端严重性、对人类社会及协会安全造成的无法估量的破坏与威胁,以及其毫无悔改之表现,经听证委员会初步裁定,建议——”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对被告人雏雪,处以最高等级惩罚——极刑。”
姜槐猛地攥紧了拳头,骨节因用力而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眼中闪过痛苦与挣扎,喉结滚动,几乎就要不顾一切地开口辩驳。
然而,不等他发出声音,雏雪却先一步开口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室内沉重的气氛。
“请稍等。”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转向她。
雏雪的视线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夏玥的身上。
“请问,今日在场的各位,除了第九观测局与特管总局的代表,是否还有——血月教会的正式成员?”
夏玥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话题会突然转向这里。
她随即恢复了惯有的冷漠神情,点了点头,语气冰冷地回答:“我现依然担任血月教会十三机枢末席之位。”
雏雪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意味深长的微笑,那笑容让李承天等人心中警铃大作。
“既然如此。根据血月教会,也可以说是爱尔兰特管局自古流传且至今有效的内部规章,我,雏雪,在此正式提出申请——”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trial by bat.”
“什么?!”
此言一出,宛如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巨石,整个会议室瞬间哗然。
李承天猛地再次站起,指着雏雪,双目圆瞪,怒不可遏地咆哮道。
“决斗审判?!你有什么资格提出决斗审判!?那是血月教会内部的陈腐规矩!和我们特管总局、和第九局有屁的关系!你以为这里是教会的审判庭吗?!简直是痴心妄想!”
雏雪面对他的咆哮,却只是平静地将目光转向了主位的林泽,反问道。
“请问林局长,常局,目前的血月教会,是否已正式纳入第九观测局的管理体系,或至少是受其监督与约束的合作组织?”
林泽眉头微蹙,似乎也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意外。
但她还是如实地点了点头,冷淡地回答。
“程序上,血月教会的部分事务,目前确实由第九局进行监督协调,其内部规章在不与总局条例冲突的前提下,有一定程度的保留。”
雏雪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一分,那笑容中带着一丝狡黠和算计,让熟悉她的人不寒而栗。
“既然如此,那么,沿袭其内部有效的、且未被明令废止的审判规则,也应在情理之中,不是吗?”
李承天被她这番话噎得脸色涨红,却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会议室内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被雏雪这出人意料的举动打乱了阵脚。
一直沉默旁观的常越,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站起身,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脸上,此刻却是一种深沉的、看不透彻的表情。
他踱步走到主位旁边,与林泽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眼神。
林泽微微颔首,向后退开一步,将主导权无声地交给了这位第九局的最高负责人。
常越双手撑在会议桌边缘,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雏雪身上。
他忽然“嘿嘿”笑了两声。
“雏雪小姐,或者说……莫里亚蒂?”
常越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
“你还真是……顽强啊。怎么,觉得自己和姜槐那小子彻底绑在一起了,我们就不敢动你了?觉得有了他做靠山,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跟我们谈条件了?”
他直起身子,双手背在身后,踱了两步。
“可以。你要讲规矩,那我就陪你讲规矩。血月教会的‘决斗审判’,虽然老掉牙了,但既然夏玥还承认,程序上,我可以特批开启。”
他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刺向雏雪的软肋。
“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规矩要讲全套。决斗审判,需要有一位代表你的‘斗士’出战。而根据《特管总局与下辖及合作组织协调章程》,此‘斗士’必须隶属于提出审判或接受审判的官方机构体系内。”
他顿了顿,确保每个人都听清楚了他的潜台词。
“也就是说,姜槐并非我第九观测局或特管总局的正式编制成员。所以,他——没有资格替你出战。”
他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其他人,声音清晰地补充道。
“同理,夜魔巡游或者协会的其他成员,比如墨羽、陆晚吟、霜冉,还有墨巧……所有非第九局或特管总局体系内的外援,都无法作为你的‘斗士’参加这场决斗审判。”
常越再次将目光锁定在雏雪身上,脸上的笑容充满了恶意的玩味。
“如何?雏雪小姐,排除了你最大的依仗和所有可能的外部帮手,你觉得,在这个屋子里,在我们第九观测局和特管总局的核心成员中,你还能找得到一个……愿意为你赌上性命的人吗?”
雏雪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变化,尽管她极力掩饰。
她的目光缓缓地在会议室内环绕了一圈。
当她的视线落在李牧寒身上时,李牧寒摇了摇头,眼神复杂,但拒绝的意味十分明显。
他不可能为一个曾经那样伤害过他和玲安的女人去战斗。
夏玥依旧面无表情,眼神冰冷,仿佛根本没看到雏雪的目光,那是一种无声且彻底的拒绝。
李玲安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但她眼中残存的恨意和警惕已经说明了一切。
负责技术评估的蕾雅,则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摊开手,表示自己只是个研究人员,对此无能为力,也无意介入。
“哼!”
李承天发出一声充满快意的冷笑,打破了沉默。
“别看了!莫里亚蒂!这里不可能有任何一个人会选择站在你那边,替你这个罪大恶极的女人出战!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常越的笑容更盛,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雏雪,等待着她的绝望。整个会议室的气氛,似乎已经将雏雪逼入了真正的死角。
但莫里亚蒂,终究是莫里亚蒂。
她那看似平静的眼底深处,从未有过真正的绝望,只有如同深渊般难以测度的算计。
她既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第九局的核心地盘提出“决斗审判”,就不可能没有预料到常越会堵死姜槐这条路,更不可能没有准备好她的“斗士”。
就在李承天的话音刚落,常越正准备宣布听证会继续,将“决斗审判”的提议彻底否决时——
“咚咚咚。”
清晰而有节奏的敲门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会议室内凝固的空气。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包括常越。
这个级别的秘密会议,没有他的许可,谁敢擅自打扰?
常越眉头微蹙,但还是沉声应道:“进来。”
厚重的合金门无声地滑开。
门口站着的身影,让在场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甚至可以说是错愕的表情。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女士西装的女人。
她身材高挑匀称,面容温和,甚至带着一丝书卷气。
就算是穿着黑色西装,但女人那种气质看上去依然宛若古代花卷中走出的女子。
温婉如玉。
看起来更像是一位学者或高级文职人员,而非战斗人员。
那双被质感极佳的黑色丝袜包裹着的修长双腿缓缓迈开,走进了会议室。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室内,最后落在了主位的常越和林泽身上,微微颔首示意。
李承天的眉头瞬间皱得更紧了,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不解。
他认得这个女人,而且很熟悉。
九局,或者说特管局所有人都认得。
“邵羽。”
李承天率先开口,声音低沉,带着明显的质询意味。
“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正在进行最高级别的内部听证会!”
邵羽,第九观测局特别战斗力之一。
没有任何所属。
也没有任何人能指挥得了她。
因为邵羽从一开始就只认一个人。
墨巧。
她并非两个世界之人,是某种更加神秘的存在。
而其曾经被墨巧的智慧折服之后,就死心塌地认墨巧做老师。
即便现在的墨巧不记得她,但邵羽依然只听从墨巧一人之命。
那么,这样一个极少出现在一线行动或高层决策会议上的名字,此刻却不请自来,出现在了这个决定“莫里亚蒂”生死的关键场合。
那就很有意思了。
更有意思的是邵羽直接站在了雏雪的身边。
雏雪卸下了那种假装的惶恐。
而后抬眼看向了常越笑着说道。
“这就是我的决斗代理人,常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