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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武侠修真 > 一梦江山 > 第22章 迢迢枯坟草,幽幽赤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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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迢迢枯坟草,幽幽赤子心

几日后,刘青山在惠庆公主的引荐下如愿得到吏部尚书接见,一家四口心满意足地踏上归蜀之路;赵敬诚、靳沧海被下狱问罪,李令忠升为云麾使,万毕安升为小旗官;张显宗指挥使的位置更加稳固,只是逯杲也一跃成为天顺皇帝的心腹;宫中婢女发现惠庆公主新得一把宝剑,视若珍宝。

石亨石彪相继被斩,大同府作为二人发迹之地陷入短暂的恐慌和骚乱之中,许经年刘怀安二人舍弃来时路线,出京后便一路向西南方向走,经保定府进入常山县。

十年韶华似流水,如世间无我,如飘忽红尘。当年离开常山时,许经年还是个五岁的娃娃,如今再入城门,已是英姿勃发的少年,光阴如晨日树隙间的阳光,一眨眼便不知飘去何处了。

离开时一片断壁残垣的许家旧宅如今已经修葺整齐焕然一新,大门匾额上“刘府”两个鎏金大字闪闪发亮。许经年站在远处愣愣地发呆,他看到父亲意气风发地走出大门去衙门当值,又瞧见母亲抱着自己站在门口翘首以盼,他伸出手去想要抓住这走马灯般的幻象,一切便消失在瞬间,门前只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匆匆而过的小贩。

刘怀安默默抱住他的胳膊,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二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街口。

许久以后,一辆马车从身边驶过,许经年幽幽道:“我想我娘了。”

刘怀安是第二次听到他说这句话,第一次是十年前在崮源县客栈内,五岁的娃娃睁开眼第一句话便是“我想我娘了”,一如十年前一样,少女轻轻将他的头揽入怀中安慰道:“以后咱们会有自己的家!”

许开山夫妇的坟墓建在城郊一片荒山之上,十年无人打理,坟头早已杂草丛生。许经年向山下农夫借来锄头铁锹,为墓地锄草培土,虽然知道用不了多久便又会恢复原貌,但心里还是感到一丝安慰。临行前刘怀安给农夫留了一锭金子,嘱咐他每年清明来坟上除草培土,农夫乐呵呵地答应下来。

出了常山二人一路纵马向西南方向前行,不到三日便来到太原府。

太原府,又称并州、晋阳,三面环山,又有汾河贯穿南北,可谓“控带山河,踞天下之肩背”。又因“襟四塞之要冲,控五原之都邑”,自古便是北方军事文化重镇。

刘怀安犯了老毛病,流连于各处糖人摊子和胭脂水粉铺不肯离开,许经年软硬兼施好不容易拉着她找到一处客栈。进入客栈二楼房间,许经年将包裹行李放到桌上,倒了杯茶默默喝起来,刘怀安左瞧瞧又看看,打开沿街的窗户伸了个懒腰。

街上传来一阵嘈杂喊声,刘怀安好奇看去,只见一队衙役正与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在街上追逐,这小孩面色苍白衣着破烂,嘴里叼着一块烧饼拼命奔跑,身后的衙役一边追赶一边喊道:“小兔崽子,等会儿被老子抓到要你好看!”

几人追到客栈门前,小孩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众衙役冲上前来一顿拳打脚踢。

刘怀安站在窗前默默看着,忽然转过头向正在喝茶的许经年问道:“你那块镇抚使的腰牌还在吗?”

许经年不明就里,疑惑道:“在啊,为何突然问这个?”

刘怀安笑着说了声“好嘞”便转身跳出窗外。

许经年大惊失色,连忙跑到窗边探头向下看去,只见大街上刘怀安正与众衙役打作一团。

许经年大叫道:“莫伤人性命!”

刘怀安闻言顺手将手中的黑鸦塞回腰间,赤手空拳与衙役们厮打起来。

片刻之后,鼻青脸肿的衙役倒了一地,哭爹喊娘哀嚎声一片。许经年从客栈大门跑出,拉着刘怀安查看了半天,见她毫发无损这才责怪道:“怎么到处惹是生非!”

刘怀安指着倒在地上的衙役们说道:“他们欺负小孩儿!”

许经年上前拱手作揖道:“诸位大人,这实在是一场误会,内人脑子不太好使,发起疯来连我都打,这里有十两银票,请诸位大人喝杯茶,大人不记小人过!”说完便掏出银票往领头的衙役手里塞去。

那衙役见周围站满了围观的百姓,气血顿时涌上心头,将银票丢在地上骂道:“瞎了你的狗眼,本官奉命捉拿盗贼,你等胆敢阻拦办案!”

地上的小孩儿争辩道:“我不是盗贼,我只是太饿了,便从县衙后的狗窝里偷了块饼。”

刘怀安双手叉腰道:“一块饼而已,少拿鸡毛当令箭,十两银票够你买一车饼了!”

衙役怒道:“少废话,今日必须随我回去见官!”

刘怀安掏出黑鸦,摇着明晃晃的刀刃威胁道:“再不滚蛋,姑奶奶给你一刀!”

领头衙役躺在地上思索片刻,起身对众衙役说道:“走!”

待衙役走后,刘怀安将地上的小孩儿扶起来问道:“小娃娃,你家在哪里?”

小孩儿低头嗫嚅道:“爹娘都不在了,我睡在城郊河边。”

刘怀安同情心泛滥,转头对许经年说道:“哎!没爹没娘的孩子最苦了!”

许经年站在旁边冷冷道:“你想都不要想,此去一路颠簸,带上他太不方便!”

刘怀安双手叉腰佯装发怒道:“好呀!如今你有本事了,便忘了当初鹿鸣山上遭罪的时候了?有一天是不是也要把我一口一口喂你喝药的事忘了!你这个没良心的……”

围观路人见姑娘说着说着竟然伤心地哭了起来,便对着许经年指指点点。

许经年只得无奈道:“先让他在客栈住下。”

哭声戛然而止,刘怀安摇着许经年的胳膊撒娇道:“你最好了!”

二人在客栈内又开了一个小间将小孩儿安置下来,刘怀安拉着他问东问西聊了半晌,这才得知小孩儿名叫骆英杰,城郊骆家村人。

骆家村村民世代以打铁为营生,他们打造的铁器质地坚硬不易生锈,在整个太原府都有很高的名气。

两年前一帮披着黑色斗笠的蒙面人闯入骆家村,声称要锻造一批苗刀。本来村民是不愿接这种陌生生意的,而且官府有令禁止私自锻造刀具,但对方出手阔绰诚意十足,当天便把几万两定金送到了族长家里。

院子里白花花的银子很快便让村民们陷入疯狂,整个村子叮叮当当昼夜不停地响了一个多月,迎来的却是一场席卷全村的屠杀。

骆英杰从死人堆里醒过来的时候,蒙面人早已不知所踪,他只记得那天雨下得很大,雨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染红了整个村子。

官府很快查封了村庄,作为骆家村唯一的幸存者,他顺理成章地流落街头。十岁的娃娃胃口极大,一顿饭至少要吃掉十个馒头,这对于流浪汉来说显然奢侈了些,于是跟野狗抢食吃就成了家常便饭。

但野狗的饭抢起来也并不容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人与狗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饥饿会让人变得像狗一样低贱,同样也会让狗变得像人一样疯狂。

在成为附近所有野狗的眼中钉肉中刺以后,骆英杰只能把目标转向相对温顺些的家养狗。大户人家院墙之下一般都留有狗洞,瘦小的身体让他能轻而易举地钻过这些狗洞。

即便如此,依然有很高的风险。比如今天当他钻进县衙后院时便被等候多时的衙役们抓个正着,好在他身材瘦小行动灵活,一溜烟便跑到了街上,这才有了客栈门口的事情。

刘怀安静静听他讲完,正思考着如何安慰小家伙,忽听外面一阵骚动,打开窗户探头一看,发现客栈已经被一队兵丁团团围住。

白天领头的衙役远远在外围站着,看到露头的刘怀安便大声喊道:“大胆贼人,晋王亲兵已将客栈围住,尔等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刘怀安趴在窗边双手托腮,作出一脸无辜的样子说道:“有本事你上来呀!”

衙役双手叉腰喊道:“你下来!”

刘怀安突然想到这一幕倒是经常在自己和爷爷之间发生,便生气道:“你竟然敢占姑奶奶便宜!”

楼下的衙役被这一句莫名其妙的指责搞得有些糊涂,只好对着楼上嚷道:“休要胡言乱语!今夜定要将你等缉拿归案以正王法!”

刘怀安将镇抚使腰牌扔到楼下,神气道:“你先看看这是什么?”

衙役上前捡起腰牌,看了半天说道:“你这牌子是真是假?我可没听说大明朝有女镇抚使。”

刘怀安回道:“你可以去验证,如假包换!”

衙役丢下一句“等着”便拔腿向府衙跑去。

太原府衙门后堂,知府王正端坐在书案前,正在奋笔疾书。忽听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姐夫,大事不好了!”

王正起身打开房门,看着外面气喘吁吁的小舅子说道:“你什么时候能稳重些!”

小舅子苏启良将镇抚使腰牌交给王正,上气不接下气道:“姐夫,你快看看这腰牌是真是假?”

王正看了一眼牌子,惊叫道:“你从哪里弄来的?”

苏启良答道:“聚缘客栈一个姑娘手里!”

王正看着手里的腰牌,思索片刻道:“备马,去晋王宫!”

太祖皇帝朱元璋建立大明帝国以后,陆续分封二十多个儿子为各地藩王。洪武三年,皇子朱棡被封为晋王,封地便是太原,成为明朝九大镇守边塞扩土开疆的塞王之一。

朱棡生于元末,是朱元璋与马皇后的第三个儿子,从小便聪慧多智,相貌堂堂,朱元璋对这个三儿子也是恩宠有加,特意让大儒宋濂传授他经史文法,又让书法家杜环教授书法,同时还命他练习武功,骑马打仗,专研兵法。

作为九大塞王之中最受宠信的一位,洪武三年被封为晋王以后,朱元璋一直未让他就藩,而是命其岳父永平侯谢成前往太原修建太原城。

洪武十一年,修建多年的太原城终于完工,二十岁的朱棡这才被派往封地。

晋王府位于太原城内东北角,府第东西一百五十九丈,南北二百零九丈,阖开三门,称南华门、东华门、西华门,其气势之恢宏规模之巨大为太原府之最。

晋王朱棡死后最先由其嫡长子朱济熺继承晋王之位,朱济熺为人宽厚仁德,不喜与人相争,其弟平阳王朱济熿便经常向明成祖朱棣上书诋毁朱济熺。

永乐十二年朱棣下诏革去朱济熺晋王爵位,命他去看守父亲朱棡的陵园,改立朱济熿为晋王。

朱济熿夺得晋王爵位后顽劣残暴,毒害嫡母晋王妃谢氏,软禁朱济熺及侄子朱美圭十年之久。

宣德元年八月,朱济熿与汉王朱高煦举兵反叛,以失败告终,次年被革爵发配高墙。

朱济熺和朱美圭父子这才重新得到爵位,但经此一变,晋王府与京城的关系变得越发微妙起来,到朱美圭长子朱钟铉袭承爵位时,晋王府已经被排挤到京城权力核心之外。

作为第四代晋王,朱钟铉无时无刻不在筹谋重返权力巅峰,为此不惜花费重金在京城安插眼线打探信息,又高筑城墙以拒瓦剌骑兵骚扰,纵情诗词广交文人墨客,礼贤下士云罗江湖豪杰。

如今见到北镇抚司镇抚使的腰牌,思索片刻后便摆驾向聚缘客栈赶去。

客栈还在军队的围困之下,刘怀安搬了把椅子坐在窗户旁,一边削着个硕大的香梨一边冲楼下站着的士兵喊道:“喂!大半夜的你们不冷吗?早些散了回家睡觉去吧!”

士兵中领头的是个胖胖的把总,平日里与苏启良素来关系要好,今晚两人在一起小酌,听闻对方竟然在太原府内被一个小丫头欺负了,便匆匆召集手下士兵来撑场子。

如今苏启良溜了,自己带着一众手下站在街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把总见刘怀安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中怒火立时更胜三分,大声叫嚷道:“休要猖狂!等下便叫你知道太原府大牢的厉害!”

刘怀安在窗口做了个“嘘”的手势,紧张说道:“小点声,等下把镇抚使吵醒了,你我都要遭殃!”

早已从京城撂挑子跑路的前镇抚使此刻正在隔壁房间呼呼大睡,连日来一路舟车劳顿让他有些疲惫,下午刘怀安与骆英杰聊天时他就回房休息了,后来迷迷糊糊听到窗外琐碎的吵架声便也懒得搭理,翻了个身继续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