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棠几乎是瞬间朝着江槐舟飞奔了过去,声嘶力竭的悲鸣:“兄长......”
在她跃上城墙的那一刻,被猛然闪身过来的姬无渊和谢之宴拉住了。
而谢之宴在确定姬无渊攥住了她的时候,瞬间松开手,退了回去。
江晚棠被姬无渊死死的从身后抱住,她极力的伸出双手,却连江槐舟的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到。
她撕心裂肺的喊他:“兄长!”
然快速坠落的江槐舟,始终微笑着看她,满目柔情,一直蓄着的眼泪从眼角流下,在夜色中碎成晶莹的光点。
此刻,江槐舟的临终心声:
棠儿,从我知晓自己身世的那一刻,就已注定没有办法再安稳度过余生。
我厌恶自己的出生,痛恨整个姬氏皇族,是他们毁了母亲和我。
从我决定复仇的那一刻,就已前路尽断。
只是后悔,不该将你也算计了进来。
棠儿,对不起......
江槐舟:来见想见的人,来赴一场必死的局。
......
伴随着“嘭”的一声巨响在空气中响起...
江槐舟坠落在地,大片的血迹自地面晕染开来......
“啊啊啊......”
江晚棠发出一阵痛苦凄厉的嘶吼。
她用力挣脱身后姬无渊的束缚,一路跌跌撞撞的往楼下跑去。
楼下一路的禁军纷纷向两侧散开,自觉的为她让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守门的侍卫也将皇城门大开着。
江晚棠一路跑到门外,看着倒在血泊里,双眼紧闭的江槐舟,踉跄着走了过去。
沉重的夜色从东边开始,泛出一点轻微的白,照得青砖地上那滩鲜红的血近乎发黑。
江槐舟静静躺在血泊里,玄色衣袍被血浸透,竟比夜色更沉。
江晚棠跪倒在他身前,颤抖着伸出双手,将他渐渐冷却的身体紧紧抱在了怀中。
一如六岁那年寒冬腊月日,在山野庄子上发高烧,快烧死了的江晚棠,被小少年江槐舟紧紧抱在怀中带去城中,四处求医问药......
可是......
这次,她救不了他了......
她最终还是失去了唯一的一个亲人。
这次,她彻底没有亲人......
兄长没了;
小七哥哥还躺在榻上,不知何时醒来......
此刻,她的心,好痛,好恨!
可却不知道该恨谁了......
似乎每一个人都有各自的立场,和身不由己。
似乎从她和兄长出生起,他们的人生的尽头就该是一场悲剧。
南宫氏这个当年盛极一时的显耀姓氏,带给他们的从来不是荣华富贵和身份地位,而是无尽的枷锁和负累。
即便他们拼尽全力想要摆脱,可它却像魔咒一般紧紧的缠绕着他们......
江晚棠紧紧抱着江槐舟迅速凉却的身体,悲恸痛哭。
姬无渊和谢之宴远远的站在一旁,没有上前。
姬无渊紧握着拳头,隐隐颤抖,心疼的同时,极力的隐忍克制着他想要冲过去将她带回去的冲动。
他生性凉薄,此生在意之人唯有江晚棠一人。
其余人,不论再惨,都唤不出他的半分怜悯同情。
在他看来,江槐舟死了便死了。
但这一次,他却没有再阻止江晚棠,只是静静地走过去,解下身上宽大温暖的,披到了她的身上,后又默默走开。
而谢之宴看着眼前悲怆的一幕,幽深的眼眸泛起红意,衣袖下的双手握了握......
一颗心脏,像是被人死死攥紧,利刃刺过,锐利而深刻,疼得他心肝都发颤。
第三次了......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眼睁睁看着心中在意之人,死在自己面前了。
谢之宴懂她,知她,却也最能共情,疼惜于她。
他比谁都清楚,江晚棠冷漠外表下的善良,坚韧倔强下的脆弱。
她所在意的人就那么寥寥几个,可每一个都是入了心的。
每一次的失去,都无疑是剜心刺骨之痛。
一个都杂草般顽强坚韧的小姑娘,在恶劣的境地里,一路艰难生长,绽放成,人人称羡的艳丽海棠......
为何,上天偏偏待她如此残忍?
没有任何时刻,让谢之宴如此刻这般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想,若是能再早一点遇到她就好了。
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意;
无法挣脱的道德枷锁;
无法光明正大的守护......
若是能再早一点相遇,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的守护在她身前了?
少女的悲恸哭声比漆黑的夜色还沉重,感染了在场的一众人。
哪怕后来哭声渐渐停止,空气中,仍是一片死寂的沉重。
所有人都沉默无言。
直到夜色一点点褪去,天空渐渐泛起一道道亮白。
姬无渊朝着一直抱着江槐舟的江晚棠走了过去。
“棠儿......”他心疼的看着她,哑声道。
姬无渊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安慰开导她。
可江晚棠却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便小心翼翼的放下了怀中江槐舟。
她抬眸看向姬无渊,眸色平静,匍一开口,声音沙哑到不像话:“陛下,能不能让人寻一口棺木暂且安置臣妾兄长的尸首?”
姬无渊眸色深沉看着她,说:“棠儿想将他安置在何处?”
江晚棠沉默了片刻,道:“大理寺...”
姬无渊说:“好。”
随后,江晚棠便站起身来,抬步皇宫内走去,染成朱红色的裙摆在青砖上拖出一道蜿蜒血痕。
姬无渊眸色担忧且复杂的跟在她身后。
然,江晚棠刚走出没多远,便突然感觉视线一阵眩晕,之后身体便缓缓倒了下去...
“棠儿!”
“......”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江晚棠听到了姬无渊的惊呼声,同时落入了一个宽大的怀抱中。
姬无渊打横抱起江晚棠,大步朝着凤栖宫走去。
“快传御医!”
“快!”
他一边快速走着,一边沉声命令道。
谢之宴眸色幽深的看着一行人快步朝着宫内走去,直到消失不见,才收回视线。
之后,他便带着江槐舟的尸首和被押着的一众南宫氏旧部活口,回了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