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十,天际刚泛起鱼肚白。
登州水军的数十艘战船,正乘风破浪,缓缓朝着永兴路京兆府的码头驶来。
从潼关到京兆府水道有四百里,虽然比洛阳到潼关三百里长,实际上因为渭河河道水流平缓反而比黄河河道好走不少。
徐子建的船队只花了三天多就到了京兆府附近。
他特意去查看潼关到沿途的河道,渭河的河道很明显被清理过了,甚至有些河道上的淤泥还没有干透。
这一看,徐子建原本略带疲惫的脸上,瞬间涌起惊喜之色。
他暗自思量,看来自己疏通渭河的计划,得到了永兴路官员的大力支持。
毕竟,单靠高尚河工营那区区几千人,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拓宽这绵延数百里的河道,无疑是痴人说梦。
想到这儿,他对后续以河治陕的计划,又多了几分底气。
陕西路河道纵隔,只要将渭河各处支流联通起来
船帆烈烈作响,在晨曦的映照下,主舰船身上的战旗随风飘扬,那大大的 “徐” 字格外醒目。
码头上早已人头攒动。
京兆府的百姓们听闻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从渭河向码头行驶而来,都早早赶来围观,一时间,现场议论纷纷。
“听闻这登州水军可是在东边威名远扬,在东边海里将辽国渤海水军压的抬不起头。
今日竟能亲眼见到,真是壮哉!”
一个读书人模样的年轻后生满脸兴奋,大声说道。
旁边一位商户打扮的老者,注意到舰队后面跟着几十艘商船。
他捋了捋胡须,慢悠悠地接话道:“听说带队的是新科状元徐子建大人,想必此番前来,定有大事。”
码头吏员们则站在一旁,神色各异。
有的面露期待,有的则眉头微皱,暗自揣测着这支舰队到来的意图。
随着战船越来越近,那巨大的船身让码头上的众人不禁发出阵阵惊叹。
徐子建站在船头,身姿笔挺,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
战船稳稳停靠在码头,放下踏板的那一刻,百姓们都伸长了脖子,满心好奇,想要一窥这位状元郎徐大人的风采。
京兆府负责接待的官员们赶忙迎上前去。
为首的一位双手抱拳,恭敬说道:“徐大人,一路辛苦了,我等在此等候多时,请您去驿站歇息。”
徐子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微笑,拱手还礼:“有劳诸位久候,徐某不过是路过京兆府,船队休整几日便离开。”
徐子建转身对身后的武松以及阮小二吩咐道。
“武统领、阮统领你们安排麾下士卒分批休整!永兴路可不是咱们的地盘,让兄弟们注意莫要生事…”
“遵命,徐大人!”武松几人拱手应和。
徐子建带着曹盖、苏轼、王邵等人到了驿站安顿。
为什么曹盖会来驿站?
自然是因为这家伙是镀金的,让他练兵算了吧…
徐子建正在盘算着还有多久才能到秦州,随从周森脚步匆匆地赶来。
“公子外面有京兆府知府的掌书记官过来送帖…”
“请他进来…”徐子建抬了抬头。
书记官在徐子建面前站定,身子微微前倾,神色恭敬地拱手说道:“徐大人,京兆府知府、永兴路安抚使刘敞大人听闻您已抵达,特命下官前来邀请徐大人明日赴宴。”
徐子建微微一怔,随即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他欣然应许道:“有劳刘大人挂念,明日我定当准时赴约。”
他心里十分清楚,到了关中这地界,就得遵循这里的规矩拜码头。
这些官员手中把控着他渭河河道工程的诸多关键环节,能不得罪自然是尽量不要得罪。
永兴路的京兆府是陕西路粮道的中心枢纽,自己若是要在西疆建功,必须得到永兴路官员的支持。
所谓天下熙熙为利来,要想得到这些人的支持,必须要让他们有足够的好处。
…
夜幕如墨,华灯初上。
点点灯光将京兆府装点得格外热闹。
徐子建身着一袭质地精良的浅蓝色长袍和苏轼、王邵几人走进了知府刘敞设晚宴的府邸。
与上次欧阳修来时的情景不同,此次京兆府众多官员齐聚一堂。
众人围坐在一起,高谈阔论,欢声笑语不断,气氛十分热烈。
刘敞一见到徐子建进来,立刻笑容满面地起身相迎。
他热情洋溢地说道:“徐大人一路鞍马劳顿,能来赴刘某的晚宴,实在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徐子建赶忙拱手还礼,态度谦逊有礼:“刘大人太客气了,我初到关中,往后诸多事务还得仰仗刘大人及各位同僚多多关照。”
众人一番客气的寒暄之后,纷纷依次落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会上的氛围愈发融洽。
徐子建觉得时机已成熟,便轻轻放下手中的酒杯。
他神色变得认真而严肃,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官员,缓缓说道:“我此次前来,除了感谢诸位大人疏通渭河之事。
还有一事想与各位大人商议。”
刘敞微微挑起眉毛,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他开口问道:“哦?不知徐大人所为何事?但说无妨。”
徐子建清了清嗓子,挺直身子,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打算从京兆府购买粮食三十万石,明年开春修建一条从渭河到湟水的运河。”
此言一出,席间瞬间炸开了锅。
官员们交头接耳,脸上纷纷露出疑惑与惊讶的神情。
刘敞眉头轻皱,一脸担忧地提出疑问:“徐大人,修这么一条运河,耗费必然是极高的,你可有周全详尽的考量?莫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徐子建早料到会有这样的质疑,他神色淡定。
他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而后站起身来,稳步走到厅中。
他神色从容自信地分析道:“诸位大人有所不知,如今西夏依靠走私到大周朝的青盐,赚取了几十上百万贯钱,这些可都是他们扩充军备的军费。
若是我们能通过这条运河,打通关中到青塘的盐道,将官盐价格降下来,西夏走私青盐的生意,必定会在我大周朝遭受重创。”
说到此处,他稍作停顿,目光如炬,缓缓扫过众人。
见大家都在全神贯注地倾听,便接着侃侃而谈:“西夏人为了筹措军费,必定会出卖更多的马匹到大周朝。
长此以往,西夏的国力必定会逐渐衰弱,到那时,他们自然也就无力再袭扰我西疆了。”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时,转运使赵詹突然开口,一脸关切地问道:“徐大人,听您这意思,可是打算在咱们陕西路实行新盐法?”
徐子建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赵大人问得好,我确实有个构想。
我们可以推行盐钞法,在秦州设立榷场,派商队去湟州收购低价青塘盐。
同时,在陕西各水路码头建立盐仓库,商人可以通过支付粮食或者钱购买盐钞,之后到各路仓库兑付。
如此一来,不仅能打击西夏走私盐,或许还可以替大周朝庭凑齐西疆军费。”
京兆府知府刘敞眼睛一亮,抚着胡须说道:“徐大人此计甚妙啊,既能充盈国库,又能打压西夏,妙哉!”
转运使赵詹也连忙附和:“是啊,如此一来,陕西各路官员也能分润到功劳,实在是一举多得。”
众人听闻,纷纷点头称赞。
一时间,席间讨论声此起彼伏。
徐子建拱手道:“全赖各位大人支持,此事若成,皆为大家之功。”
晚宴结束后,徐子建在回住处的路上,心中思绪翻涌。
王邵一脸沉思道:“大人盐钞法怕是没那么容易实施…”
苏轼赞同的点了点头。
“边军军头们和盐司官吏可不会乐见其成!”
徐子建微笑着摇了摇头。
“无妨我们只是卖盐钞,至于其他的自有朝廷各路转运司处置…”
“等我们打通了丝绸之路,哪些问题朝廷的相公们会为我们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