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上一世一般,这疫病来势汹汹,宫内杂役相继染病死伤无数,宫外情势不言而喻。
“此疫病传染迅疾,病情凶险,这西六宫就交由敬妃负责监督洒扫了,翊坤宫此时虽封禁,但华妃身份贵重,还是要打开一并焚烧艾叶,六宫之中不能有一处遗漏。”
疫病凶险,为免宫中人员聚集,皇后差了身边新上任的总领太监江元德去了咸福宫带话。
敬妃神情淡然恭敬应下,待江元德出了殿,如意悄声问道:
“娘娘,此次您风头正盛,何不趁此机会稳固您的地位?”
“呵,稳固地位?就靠磋磨年妃吗?安心做事吧。”
敬妃神情黯然,似带着若有似无的倦意。
皇后虽有意分权提拔自己,但年妃却不是个轻易能下手的主儿,如今的年妃虽困顿,看似落魄,可到底年家还在。
从前她的打压磋磨自己虽犹恨在心,但如今非常时期,自己可千万不能做了出头鸟。
况且,这宫中后妃的地位,从来都没有稳固之说,纵然从前的华妃一人之下,如今说降位便降位,一切都在皇上的心意而已。
“含珠,你去把沈贵人请来吧。”
***
“娘娘,来的不是温太医,太医院只说温太医被皇后调去照看宫中其他妃嫔,一时调不开。”
时疫初起,年世兰便往外头传话,说身子不适传唤温太医,一来是想通过温太医了解外头疫病情况,二来也是有意想借此与温太医谈论医道,今生这功劳还是要还给温实初。
倒是没想到,皇后竟然想借自己被困调走了温实初,她明知道温实初照拂自己身子已久,眼下恐怕巴不得自己得了时疫,一时没了得力的太医在身边,正好死个干净呢。
“呵,皇后这么耐不住性子,这么快就要落井下石了。”
“微臣刘畚参见年妃娘娘。”
那瘦长身影入殿便打了千,那声音带着口音,倒是让年世兰意外的很。
她掀眼瞧着下头人,像是见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肩头微动,唇边的笑意都难以压住。
刘畚听闻那轻浅的笑声,甚是疑惑,只是年妃不曾吩咐他也不敢抬头一探究竟,只好闷着头候着年妃发问。
“这位太医......眼生的很啊?”
年世兰语声似有疑惑,那拖长的尾音却又透着几分讥诮。
刘畚一向知道华妃跋扈之名,只正色回道:
“微臣刘畚是太医院新调任上来的,让娘娘见笑了。”
“是呢,刘太医的口音特别,倒像是济州口音呢。”
年世兰捏着丝帕掩唇,眸中笑意不减,她以为皇后会安排章弥的人给自己瞧病,以此得知自己的病情,倒不曾想,这随意一安排,竟然安排了曹贵人的人。
这个刘畚上一世便是帮着自己诬陷沈贵人的太医,也一直是曹贵人与之交接的。
上一世自己派了诸多杀手各地寻他而不得,这一世没想到故人相见,竟然是以这种方式。
“宫中太医恐怕都忙得不可开交,你刚被调任便被谴来了本宫宫里,看来你与本宫也是有些机缘的,颂芝,给这位太医赏一百两。”
年世兰眸光沉了沉,真是不得不佩服命运的安排,遍寻不得的人,竟然自己送上了门。
颂芝将一包沉甸甸的银子奉上,刘畚方才听闻那一百两,都惊的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抬眸眼中尽是贪婪惊喜的神情,年世兰只冷眼旁观,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娘娘,这太医贼眉鼠眼的,奴婢瞧着十分不可靠,您为何还要叫他过几日再来请平安脉呢?”
颂芝送走刘畚,面上的厌恶一目了然。
“既然有人粉墨登场再开新戏,那本宫怎好错过呢?”
这个刘畚是个为财能害人的亡命之徒,让其倒戈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曹嫔想借此人暗害自己,那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兜里那几个子儿。
虽说自己不如从前宽裕,但好歹自己戒了从前的奢靡爱好,这点钱也是随意拿得出手,无论如何,比之曹嫔端妃那也是绰绰有余。
“娘娘,宫里让人来给咱们宫里熏艾了。”
外头此时又来了一批宫人,年妃起身上前出殿瞧着这帮宫人。
“年妃娘娘吉祥,小的是沈贵人宫里的小施,奉敬妃沈贵人之命给娘娘宫里熏艾洒酒。”
年妃瞧着这几个太监抬着烧酒苍术艾草,倒是样样齐全,心里对沈贵人也是好感由生。
“有劳你们了,颂芝待会给他们几个都赏些茶钱。”
***
入了夜,翊坤宫终于安静了下来,颂芝正出殿要给娘娘烧个暖手炉,倒是在回廊转角撞上了一袭颀长的青色身影。
“你......”
颂芝刚想开口责骂,却被严禄一把拎到了暗处。
“你同鬼一般的,大半夜吓人做什么。”
颂芝皱着眉,抿唇甚是气恼,还不忘拂了方才被严禄扯乱的袖口。
“咱们日日见,你怎么还没习惯?”
严禄见她每次这气恼嗔怪的样子只觉十分可笑。
“你......你到底又有什么事要问,你便快问吧。”
自从年世兰被禁足,弘历日日都要严禄来问年妃近况,眼下时局紧张,虽然门禁都是守卫,但日日进出翊坤宫的人还是不少,弘历自然是不放心的。
“年妃身子如何了?殿下十分忧心,再说年妃身子不适为何不找我瞧?”
严禄敛去眼底笑意,说起今日之事也是十分不解。
“娘娘只想见温太医而已,今日这个太医来得意外,娘娘只说此人暂时有用。”
“那你也得提醒着点年妃,眼下时疫凶险,尽量不要见外人才是。哦对了,这些银票是殿下给的,眼下非常时刻,让年妃娘娘不必省检。”
严禄从袖中掏出厚厚一沓银票递给了颂芝,颂芝接过粗粗看了一下,这银票大小不一,打赏人也不打眼,一时也暗赞这四殿下周全细致的心思。
“娘娘花销足够了,不过有这样一笔银子备着,娘娘更宽裕些。”
“还有这个你拿着。”
严禄小心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豆绿荷包,自他从怀中取出那药香便弥漫周身。
颂芝愣愣地接过,一时未来得及想,便脱口而出:
“这颜色素了些,娘娘怕是不合用啊。”
严禄瞧着颂芝这迷蒙的模样,方才自己那小心翼翼讨好的心思倒被搅弄得不耐,他伸手敲了敲颂芝的额头,无奈又不免生笑:
“你怎么成日就知道娘娘娘娘的,这是我特意配制了给你的,你贴身带着有祛疫之效,若当真有不适之症,便将香囊里的药材煮了喝下,虽不能根治也可暂缓病情。”
严禄徐徐朗朗的声音不似往日里的戏谑,他低头瞧着颂芝的眼眸漫着浓浓关切之意。
颂芝刚想问为何不给娘娘做一个,撞上严禄那微挑多情的丹凤眼,一时又闪避了眸光,忙轻轻点头小心应下。
瞧着她那与往日骄横不同的羞怯样子,严禄眼眸的温软如涟漪轻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