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宁头顶的银针想要取出来,并不难。
只要封住几个大穴位,将内力由下往上,注入她的体内,再小心引导这股力量朝着银针的方向汇聚,便可尝试将其逼出。
秦峥深吸一口气,双手快速而精准地在谢长宁身上的穴位点按。
紧接着,他调动自身深厚的内力,沿着谢长宁的经脉徐徐而上。
谢长宁也将内力和他汇集在一起,刹那间,两人周身的气流涌动。
她紧咬牙关,集中精神感受着体内那股共同汇聚的力量,引导着它如同一股汹涌的潮水般朝着银针的方向奔涌而去。
随着内力的不断冲击,银针颤抖得愈发剧烈,发出细微的嗡鸣声。
随后,银针终于开始缓缓移动,一点一点地向外退出。
谢长宁紧咬下唇,强忍着头部传来的剧痛,将浑身所有内力聚于一处,孤注一掷快速冲去。
一声细微的“叮”声,银针终于被成功逼出,在空中划过一道银色的弧线,“咄”的几声脆响,扎进身后的窗檐上。
谢长宁身子一软,直接向后倒去。
秦峥眼疾手快把人扶住。
此时的谢长宁面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额头滚落,双眼紧闭,嘴唇毫无血色,显然已陷入昏迷。
秦峥脸色一变,急忙将几粒恢复气血的药丸塞到她口中,随后双掌贴在她的后背,缓缓将内力输入她体内,试图帮助她稳定紊乱的气息。
片刻后,谢长宁脸色逐渐缓了过来。
秦峥收掌,长舒一口气,将她放到床上,替她掖好被角。
一起身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一阵眩晕袭来,秦峥身形一晃,连忙伸手扶住了旁边的桌子,才勉强稳住身体。
待眩晕过去,他走出房间。
萧承韫和沈寻白一直守在门外,看到他出来,急忙上前问道:“如何?”
秦峥缓缓说道:“已经取出了,但她元气大伤,还需好好调养,这段时间暂时不能动用内力。”
沈寻白和萧承韫闻言,神色稍缓,却依旧忧心忡忡。
萧承韫说道:“一会我让元前辈过来一趟,开个方子。”
“嗯。”秦峥应了一声朝外走。
沈寻白急忙喊住他,“长宁,她,是不是很快就会恢复记忆了?”
秦峥回头看着他,唇边泛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对,所以沈大人,你可以走了。长宁一定不想看到你。”
清冷的眸光划过一抹痛色,沈寻白敛下眸子,那种绝望的死寂再次笼罩心头,他默默转身,步履沉重地离去。
~~~~
谢长宁醒来的时候,屋内一片静谧,唯有一盏淡黄色的油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线,仿若一层温暖的纱,轻轻笼罩着屋内。
萧承韫坐在一旁静静看书,光线映照在他温润的脸上,更添几分儒雅。
“咳咳。”
谢长宁轻轻咳了一声。
萧承韫闻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放下书急忙大步走来,轻声问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谢长宁微微一笑,半撑着身子起身。
萧承韫连忙扶住她,柔声道:“别急,慢慢来。”
谢长宁轻靠在床头,目光柔和地看着他,“云祁......”
萧承韫愣了下,随即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感动。
这声“云祁”,仿佛一道温暖的光,瞬间驱散了他心中长久以来的阴霾和不安。
他紧紧握住谢长宁的手,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长宁,你想起我了吗?”
谢长宁半靠在他怀中,轻轻“嗯”了一声,伸手摸了摸他消瘦了许多的脸庞,微微叹口气:“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瘦了回去。”
萧承韫抬起手覆在她手背上,用脸蹭了蹭,“那你再帮我养。”
谢长宁笑道:“嗯,好。”
晨光渐起,透过窗棂洒进屋内。
谢长宁拉开房门,一束阳光洒在身上,她抬起手挡住阳光,待适应了后朝着院子看去。
初一,如意,凌浩宇站在院中,皆是神情激动地看着她。
谢长宁含笑的眼神从几人身上扫过,看向角落里盛开的繁花,忽而一怔。
她离开时花已枯,归来却是繁花似锦,宛若初生。
大梦一觉三十年,仿若隔世。
“主子,掌印大人说在城门口等您。”
谢长宁回过神,转头看向身后之人。
萧承韫缓步而来,轻声说道:“去吧,我在王府等你回来。”
谢长宁微微颔首,转身离开小院。
司隐为她所做的一切,远超她的想象。
她自以为的那个金手指,实则是司隐在上一世,拼尽满身功德为她换来的庇护。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可看到城门下孑然一身的青色身影时,刹那间,所有的问题都哽在了喉咙,化作满心的苦涩与悲哀。
秦峥就站在那里,牵了一匹马,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摇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眉眼间依稀透着属于司隐的那缕独特韵味,带着几分缱绻。
他见谢长宁走近,轻声开口,声音仿若穿越了漫长的时光隧道,悠悠传来,裹挟着一股怅然若失。
“陛下,臣等了你很久,很久了。”
谢长宁眼眶微湿,轻声道:“司隐,你可真是傻啊,连皇帝都不想当。”
秦峥只是微笑,没有言语,静静地凝视着她,双眸仿若幽深得藏着千言万语,最终,那些话语都沉淀下来,化作默默的守护。
谢长宁站在他身前,看着那匹马儿低头打着响鼻,问道:“你要去哪里?”
秦峥轻叹一声,目光远眺,望向远方的山峦,缓缓说道:“我要去寻碧海鲛珠,毕竟是我送出去的,我有责任找回来。”
谢长宁一愣,想起天外天丢失的那几件宝物,想来想去,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秦峥千方百计把她逐出天外天,不惜耗费一切,可后来又为什么,借着寻找宝物的想将她找回去?
“长宁,送送我吧。”秦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谢长宁微微点头,心中虽有诸多疑惑,但还是跟着秦峥缓缓前行。
两人并肩走出城门,晨曦映照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城楼上,一袭白衣静静伫立,目光紧紧追随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白色衣袂随风轻轻飘动。
秦峥边走边说:“我的记忆并非一次性全部恢复的。当年把你赶出天外天,本意是想让你与这红尘产生羁绊。可随着记忆一点点复苏,我才惊觉自己错得离谱。一个国家,不可能容下两位真龙天子,你是来自异世的皇,注定难以融入这个世间。”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恰好卫灵芸兄妹二人闯入天外天,我察觉到他们其中一人与你有因果牵连,便设了局,想借此牵制你,解开那个因果。”
说到此处,他自嘲地笑了笑,“只是,纵使我机关算尽,也算不到,卫灵芸只是因,沈寻白和萧承韫才是最后的果。这因果不但没解开,反而越缠越紧……”
谢长宁沉默片刻,又问道:“那曹黔呢?为何杀他?”
“曹黔为躲避天外天的追查,遁入佛门,也许是真有佛缘,竟让他窥探到了天机图的一分天机,他以此来要挟我,我一怒之下,便杀了他。”
秦峥的声音平淡,却透着一股决然。
谢长宁重重叹了口气,满心无奈。
秦峥停下脚步,抬手轻轻抚了抚马鬃,接着说道:“天机图不会出错,你若真选.....召王,也千万别插手南越朝堂之事。”
谢长宁叹道:“南越天下与我何干,再说我身后并无军队,南越如今三大势力鼎立,我哪有能耐去颠覆这个天下。司隐,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秦峥点点头,转过头静静凝视着她。
清风拂过,撩动他的发丝,他的脸上浮现出一股虔诚,目光忽然变得悠远而沉静。
“长宁,不管未来如何,你永远都是我心中的女帝陛下,我会永远追随您……”
谢长宁心头一颤,望着秦峥那双诚挚的眼眸,往昔相处的画面如潮水般在脑海中汹涌浮现。
他们一同历经生死,在朝堂之上也曾据理力争,哪怕税银一事和谢长乐的死,让她对他心生怨念。
可在他毅然逆转时空,以命殉葬,换得她重生机会的那一刻,过往的一切都如烟云消散,唯留下此刻的深情与默契。
谢长宁轻声道:“好,司隐,我身边自会给你留一席之地。”
秦峥轻笑一声,利落跨上马匹,扬起马鞭,骏马嘶鸣一声,绝尘而去。
黑鹰在天空盘旋,发出几声悠长的鸣叫,伴随着渐远的马蹄声,一同没入远方。
谢长宁久久伫立,目送着那抹背影消失在林间,静静站了片刻,随即转身,朝着城门走去。
刚走到城门外,沈寻白信步而出,却是拦在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