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昭被带去一处偏僻的院子,距离前院之远,任凭里面的人叫破喉咙也没几个人能听见。
桑昭很满意。
领路的侍女只将她带到门前便消失不见。
门未上锁,桑昭轻轻一推,房门“吱呀——”一声便被打开。
刺眼的光芒顿时倾洒进昏暗的屋子,桑昭逆光而立,刺得屋里的人焦急地闭眼睁眼,努力想要看清来人的模样。
“唔唔!唔唔唔!”
他看不清来人的面容,但并不影响他挣扎着发出声音,身下的椅子因为他激动的动作而左右摇晃,“砰”的一声带着被捆绑在椅子上的他摔倒在地。
桑昭踏进房中。
这间屋子不知道是拿来做什么的,屋里空空落落,除了角落里堆着的一些杂物,便只有一张椅子,和一个人而已。
“高昌?”
桑昭停在不断蠕动挣扎的人面前,蹲下身去,有些泛凉的手拨开他脸颊边有些散乱的发丝,完完整整地露出那张脸来,顺手扯下了他嘴里的布团丢弃在一边。
“你确定,你是高昌吗?”
好不容易可以说话的高昌看清楚了桑昭的面容,来不及惊艳,着急道:“你是哪家的女郎,快,快帮我解开!”
桑昭不为所动,又问了一遍:“你是高昌吗?”
“废话!”高昌急得眼睛发红,“我不是你是啊!快给我解开!来人!快来人!”
桑昭起身,看着满脸怒气与焦急的高昌,忽然一脚踹上他的胸口。
“你——啊!”
高昌吃痛,双眼瞬间飙出眼泪,张着嘴痛苦地想要蜷缩起来,却被死死绑在椅子上,连这点动作都无法做到。
还没缓和过来,又是一脚狠狠踹来,连续几脚之下,椅子撞上墙壁,破烂散开,使得绑着高昌的绳子松了一大截。
但高昌没有力气站起来了,连续呕出鲜血,他双手得到解放后,连忙虚虚抱住桑昭抬起的右腿:“饶,饶命……”
他抬起眼,勉强看清桑昭的容颜:“谁,谁派你来的……他给你的好处,我,我出双倍行不行?咳咳咳咳……你想要什么,我,我都给……”
血液滴落在桑昭的裙摆之上,桑昭将他踢开,停下动作:“人兽相斗,父子厮杀,你觉得,冤枉吗?”
高昌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只觉得自己呼吸间都带着血气,愤愤不平,却无力反抗。
他好端端地在家里禁足,如何会出现在这么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
今日之事若是没有他那好哥哥的手笔,他是万万不信的。
他挣扎着爬起来,没有回答桑昭的问题,而是试图策反面前的人:“是高琦让你来的吗?他给你多少,我给你翻两番行不行?”
桑昭不为所动,平静地注视着他的挣扎:“冤枉吗?”
“冤枉个屁!”
高昌大怒,想要往屋外走,“你是来报仇的?!是高琦把你放进来的?那个死疯子!”
“你最好——”
“砰——”
话未说完,刚刚抬步,他再次被桑昭一脚踹在肚子上,狠狠撞向身后的墙壁,直教他头晕眼花,挣扎了许久也未曾起来。
桑昭缓缓靠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脚步声落在高昌耳中,叫他下意识往后缩。
“等等——等等——”
他终于正视起自己的处境,再次抱住桑昭的腿,“别杀我——别杀,我,我给你钱,加官晋爵,荣华富贵,我都,我都可以给你……你想要什么?想要什么什么都可以。”
桑昭踢开他,匕首出鞘。
高昌意识到这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又连忙撑着地往墙角缩:“你,你杀了我也没用啊,天底下又不止我一个人搞这些……”
桑昭扬起匕首。
高昌恐慌更甚,大喊大叫:“来人!救命——来人!!啊——”
桑昭蹲下身子,一刀刺入他的大腿。
高昌登时疼得在打滚:“天底下,天底下又不止我一个人做这些——”
他龇牙咧嘴地瞪着桑昭:“斗兽场——没有哪一日没有客,你,哈,你杀得完吗!”
桑昭动作顿了顿,思索片刻:“斗兽场,在哪儿?”
高昌嗤笑,捂着冒血的大腿:“我,我为什么——”
桑昭举起匕首,一手扯住他的头发,刀尖迅速刺向他的眼球。
“我说!”
高昌立即闭紧了双眼,“就在这里!”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匕首,小心地吞了口口水:“这,这里……不只是过寿用的。”
“……”
裴如芥带着衣裳过来时,桑昭已经在门口等他。
在看清她的刹那,裴如芥的眼皮狠狠跳了跳。
原本干净的青衣染上了斑驳血迹,她正坐在门口扯着衣袖擦拭匕首,望见他来,起身过来接过了他手中的衣裳。
不待他询问什么,她已经将匕首放进他的手中:“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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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氏家主过大寿,特地修了这座“序园”,宴客五日。
今日,是第三日。
宾客们或在园子里游乐玩耍,或在高氏备好的客房里休息,还有一少部分,皆和高氏家主聚于一处叫“合意楼”的阁楼。
一楼四面环墙,除了一道厚重的铁门外,皆被石墙封住。
不过却有阶梯直达二楼。
及至夕阳西下,桑昭跟在卫鹤身后,她换上了之前的金衣,好在昨日夜里有风,让她这身衣裳干得还算能穿。
二楼门口的守卫欣然放了他们进去,在此之前,亦有人手持高昌的身份玉牌,打开了楼下铁门。
高氏家主率先起身,朗声大笑:“未曾想到卫侯也会来此寻乐。”
话音刚落,他看见卫鹤身边的女郎,视线在她身上的金衣之上停顿片刻,卫鹤便接过话去。
仍旧是之前那套说辞,高氏家主也未曾多说什么,只是笑道: “这可不是女儿家该看的东西,吓着了如何是好?”
周围亦有人笑着附和,卫鹤也跟着笑:“自然是要让她见过了,知道怕了,便不会闹着要来了。”
众人笑开,有人来请卫鹤与桑昭前排入座。
桑昭从二楼往下望去,只见铁网之下,人与虎对峙,人在虎掌之下,看不清是生是死,暗红色的地面似有黏稠血液,血腥味飘进二楼。
铁网上落着一袋子粮,有人冲底下那人叫喊:“你若赢了,女儿可以带回去,粮也是你的!”
然而虎啸声起,人没有生路,他只是渴望地看了一眼头顶上的粮,又想起生死不明的女儿,含恨咽了气。
叫喊的人失望地叹了口气,有人碰了碰他,笑言:“他若真赢了,你会将他女儿还他?”
那人嗤笑:“他没赢,谁知道呢。”
高氏家主盯着虎掌下的已经咽气的人,唇角含笑,只道 :“有趣。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