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军又想起一事,便再度开口询问杨三水:“三水,建奴大军已断粮数日,就算杀马为食,数十万人恐也坚持不了三两日了。”
“既然如此,吾等是否在五日后,彻底终结了此处诸事,该杀的杀、该筛选收编的就收编,其后尽早赶去京城?”
杨三水却摇头否定,在董军、叶玄着探究的目光中,淡然的吐出了一句话:“当年扬州城经历十日劫难,此处之事么,便也十日吧。”
董军和叶玄着两人神情一滞,终究是沉默了下去,他们觉得还是听从杨三水的安排为好,大家愈发跟不上他的高度了。
包围圈中的清军之命运,如此便被杨三水确定了下来!天道便是如此,弄死所有该死的畜生,自是符合天道,符合天道便是有德。
杨三水一番胡思乱想之后,突然间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竟然颇为符合天道,自己竟是有德之士了。
......
杨三水三人定下策略之后,各处明军便只顾加强防守,只要清军不主动进攻,便任由其自生自灭。
清军当然没再主动进攻,漫长的战线上,各处营寨里的八旗或绿营兵们,正忙着串联力量,或是谋划着收集人头,或是全力自保。
前面三五日的时间,随时随地都会爆发出一场场的厮杀,可胜者往往来不及收割人头,又被后来者杀死,后来者又被更后来者杀死。
如此往复循环,数十万的八旗和绿营兵中的绝大多数人,便忘记了弄到人头去找明军投降从而逃命的初衷。
他们那血红的双眼中,只剩下了杀、杀掉眼前所有人这么一个念头,哪怕偶有少数清醒之人,也很快被淹没在疯狂的人潮淹没。
蔡毓荣非常悲催,死的也非常憋屈,于睡梦之中被亲卫砍掉了脑袋,那人倒是极少保持清醒的人物,悄然蹿去明军处投诚,逃得了一条性命。
图海在一片混乱之中,彻底失去了对大军的控制,就连数万八旗兵也难以完全控制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军轰隆隆的往地狱飞奔。
他也尝试着发了一次狠,领着数千正黄旗的本旗旗兵,试图通过杀戮镇压乱局,没想到竟被群起而攻之,伤亡极其惨重。
最令他悲哀的是,在群起围攻的势力之中,竟有正蓝旗等其他几旗的人马参与,令他彻底灰心丧气。
无奈之下,他吸取蔡毓荣惨死的教训,领着两百余最值得信赖的心腹,勉强控制着千余名正黄旗旗兵,艰难的杀戮、抢夺,苟延残喘着。
当时间来到六七日之际,建奴各处大营便彻底沦落成蛮荒世界了,其中的人已不再能称之为人了,尽皆变成了只会求生的野兽。
所有的粮草早已耗尽,战马也早被吃完,唯一的食物来源便可想而知了,传说中的人相食便活生生的反复上演了。
十日之后,建奴的各处营寨如同人间鬼蜮,逐渐陷入了彻底的死寂之中,双目赤红的幸存军士,呆滞的啃食着可疑的肉食。
在彻底的疯狂和混乱中,图海终究没能幸免,和他的数百心腹亲卫被人屠杀一空,葬身在了乱兵们的饥肠辘辘的腹中。
铁石心肠的杨三水,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中,又在军医们担忧爆发瘟疫的谏言下,终于颁下了清扫战场的命令。
无数的明军将士们,在一队队军医的带领下和教导下,开始进入广大的战场中,有条不紊的俘虏清兵、收敛焚烧尸体、广撒石灰消毒防止疫病。
明军全军将士们,自是每日须饮下医者们熬煮的药汤,以免被可能的疫病所传染,涉及瘟疫总归须小心为上。
清军的俘虏们状若痴呆,毫无反抗的被明军押着进入各处新建的俘虏营,先在医者配置的石灰药水中浸泡洗刷,再饮下防疫药汤。
各处明军整整忙碌了五日,终于将偶落人间的地狱情形抹去了痕迹,也汇总统计出清兵的幸存人数。
八旗兵战力确实彪悍一些,幸存了近七千人,其中索伦兵、察哈尔部之兵居多;绿营兵则凄惨得多,抑或是绝境下厮杀更惨原因,仅幸存不到三万人。
无论是胡人幸存者,还是汉人幸存者,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四十万大军中最强壮、最聪明、也最凶残的人。
明军在清理残局的过程中,诸般事项尽皆有条不紊又迅捷快速,只有一件事情耗费了他们的巨大精力。
他们按照杨三水的军令,将数万建奴死尸的脑袋全部割下来,硝制一番后便选了一处空地,堆积起一座巨大无比的人头京观来。
杨三水令人用水泥制作了一个巨大石碑,并将之命名为“镇奴碑”,不过他实在想不好石碑上的碑文该写些什么。
他思来想去,便借用了强汉之际的前人风骨和几句传世豪言,便令人将之刻在碑上以警示蛮夷: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风雨所至,莫不服从。四方胡虏,凡有敢犯者,必亡其国,灭其种,绝其苗裔。自古以来,莫不如是,以建奴下场,为后来者戒。
明清双方决定国运的决战,历时一年半的漫长鏖战、对峙,终于在此时落下了帷幕,大明彻底斩绝了建奴的现在和未来。
建奴聚集的近五十万大军,被大明以最憋屈、最惨烈的死法,给送去了它们本该早去的地狱中,仅余三万七千残兵投降。
杨三水在整个清理过程中,从未去看哪怕一眼惨烈的地狱景象,他只是平心静气的等待各处军报,掌控全局信息。
他已将所有心思和精力,从山东之地转向了京师之中,那里还有百万建奴等待他的好好炮制一番。
京师却又与此处不同,其中另有数百万汉家子民混居其中,须细细琢磨一番,免得他们遭受池鱼之殃。
杨三水盯着偌大的舆图,反复翻看着安全局传来的绝密情报,又将之递给叶玄着和董军传看,自己则深深沉思起来。
京师毕竟不同,可不能因为自己的莽撞,影响了皇太子殿下的青史之命,那自己可就罪莫大焉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