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对于近期发生在江都胡家的事一直持观望态度。在事态没有搞明白以前,他是不会轻易下结论的。
“老三,你拉着老师来找本王,倒是说话啊?怎么?哑巴了?”
“大哥,从前几天江都传来的消息看,现在江都胡家都只是全部收监,并不像世瑶当初信中所说那般用铁血手段来处理胡家,当然这其中的原因是那个叫杨勉的男子醒了。这样看来,事情似乎还有转机。”
“呃,醒了,那就好!只要是醒了,这事确实也有了转机。当初世瑶给本王的急信里应该是含怒而写,毕竟那时杨勉重伤不醒,任谁碰到这种事,都会着急的,本王那时为了平息世瑶的怒火,我也派了一个太医去江都。——哈哈哈。”
太子太师宋靖平,出身齐鲁宋家。齐鲁宋家乃是当今四大家族之一,以精通经史子集为传家之本,历代名人众多,颇受各朝皇室欢迎。
宋靖平,年方五十余岁,样貌端正。他接口道:“消息中还提到,胡济财二子赴胡府向世瑶公主求情,但是世瑶公主并不理会,只说求她没有用,她以上折求陛下圣裁,这个消息如果属实,太子,当是你要出面了。”
“老师,这是应有之义。……那江都胡家也算是我的门下。”
“大哥,消息中最后还提到,世瑶围胡府后,冲进那受伤男子房间时,开口叫的可是杨郎,如果这个消息属实的话,那这事就有意思了,倒时不知道要气晕京中多少世家勋贵子弟。”
太子听了他这三弟的话,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里直腹诽:这个家伙,八卦心太强了,这谈正事呢,他又八卦起世瑶来了,今天这殿里只有他们三人倒还好,如果给其他人听去了,还不知道要怎样评论皇室子弟。并且这事目前来看,她和那杨勉应该是两情相悦,可是皇上的儿女,婚姻大事那能自己说了算?皇上一天没有下旨,这事就不会有定论。没有定论,谁敢议论这事,那不是毁世瑶清誉吗? 老三这张嘴当得管管了。
太子当有太子的威严,他把脸一板,面色一凛,眼睛也不再是一条缝,厉喝道:“老三,小道消息你也敢乱说?你想毁世瑶清誉吗?那可是你四妹!……以后管好你那张嘴,不然,家法伺候!”
太子这厉喝声一出来,当场就把赵世朗给吓的一激灵,忙站了起来,变成一个乖孩子。这一物克一物是有道理的,这赵世朗在所有兄弟姐妹们之间,最怕的就是太子。
“大哥,大哥,我知错了,下次再不敢了!”
太子恨铁不成钢的又瞪了赵世朗一眼:“哎,坐下吧,以后管好自己的嘴。……你还有什么要说?”
赵世朗当然知道他大哥是个嘴硬心也硬的角色,不过只要他口气软了,那都不是事了,现在他既然发话了,他便说道:“……大哥,那胡家可不能倒啊,他对我们的助力可不小,如果这次胡家倒了,而你又旁观不救,这岂不寒了别的世家的心?”
“嗯,是这个道理。……老师,对这次江都事件,可有教我?”太子说完,用他那一条缝的眼睛看着宋靖平。
宋靖平听到太子问起,斟酌了一会儿,才道:“太子,下官以为,胡家此次所犯之事,可大可小,这大与小当取决于皇上。胡家,太子当然是要救,这个救只能是从大义出发,……一是:想那胡家也是如今有数的世家,在皇上初起兵争天下时已然投靠,就这份最早效忠的这份心,太子当救!二是:皇上争天下时,那江都胡家可是倾全族之力相助,钱粮之多以无可计数,大家都知道,征战,除了前线将士骁勇善战、奋不顾身外,当属后勤军需最重要了,凭胡家的钱粮付出,太子当救!三是:那胡济民长子于战场捐躯,此乃战功,太子当救。此三条,综合起来,那胡家于战场于后勤都有大功,太子更当救!”
太子听了宋靖平这一番话,脸上的笑意更盛,那双眼睛只剩一半条缝了:“老师所言极是,我当以此力求父皇善待胡家。”太子说到这里,又拿起那净面巾在脸上擦了一下:“老师,还有补充的吗?……老三,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并说了。”
“太子,今胡家因过错,致那杨勉受伤而惹怒公主,公主性子好强,但也通情达理。你当使人前往江都对她陈说利弊,再一个,确认那杨勉真如消息中所说那般,如果是,当极力拉拢。如果只是谣传,那也可给他一官半职,只要能化解公主的怨气,这些都值得一试。……呃,太子,你面见皇上时,只提江都胡家于朝有功这些大义,千万不提诸如:其他士家为国出力,出了多少人才,为国家管理地方这些!”
太子笑笑,已明白宋靖平的意思,点了点头:“老师,本该如此。”
赵世朗见今天的议论快结束了,可他心里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说呢,连忙开口:“大哥,去江都的事交给我办,你只需给父皇提一提,父皇是巴不得我离京的。再说了,我去江都,都是自家兄妹,也好说话不是?”
“呃,……再议。”
说到这里,今天要议论的事也算完毕了,随后赵世朗和宋靖平一同走了出来。
“宋先生,这时日也不早了,你现在回府怕是赶不上午饭了。我倒是知道有一好去处,宋先生,要是不嫌弃,今日由我做东,陪宋先生小酌几杯?”赵世朗眼有深意的看了看宋靖平。
“三皇子,恭敬不如从命,老夫先谢过了。”
京城,平康坊位于翰林院和东市之间,是长安城内最繁华的地段之一。
一品居,位于平康坊靠近翰林院一边。是一幢占地面积达三十亩的二层宫庭式庭院,装修精美而大气,内里廊桥竹林、小桥流水、随处可见用太湖石堆叠而成的假山,这里远离街坊的喧嚣,真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有游客来了,只怕是会流连忘返。
一品居的定位:更像是后世的私人会所,这里不接待没有预定或身份不够的客人,能来一品居的人,身份都是非富即贵。
二楼一包厢里,赵世朗和宋靖平相对而坐,古色古香的餐桌上放着四道精美的菜肴,菜肴中则放着一盆看似普通的鱼汤,奶白的汤中漂浮着一些菜叶,
“宋先生,尝尝这鱼汤,这可是在渭河捕的。”
宋靖平在这鱼汤刚端上来时,就被这浓郁的汤味给吸引了,现在端起来喝了一口,咂吧了几下嘴,才说道:“三皇子,今天怕是喝了这鱼汤,以后就不想再喝别家的鱼汤了。”
“哈哈,宋先生,你这话我是深有同感。不瞒你说,自从在这里喝过这鱼汤后,也去找了很多京城里有名的酒楼,就点这道“鲫鱼汤”,然而每次都是尽兴而去,败兴而归,试过多次后,也就懒得再找了,只要想喝鱼汤了,必来此处。
———
饭桌上,赵世朗和宋靖平二人,在喝了几杯黄汤之后,早把皇子的雍容大度和世家文人的斯文体面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一个年少轻狂、一个年老张狂。在你吹我捧的融洽气氛里,争相吹捧自己的出身高贵、知识渊博等拿手绝活。在这个自吹自捧、互吹互捧的和谐气氛里,怎能少得了那风靡江南的“桃花酿”和“葡萄酒”?
“三皇子,你可知那江南的葡萄酒?”
“宋先生,你可知那江南的“桃花酿”?
“你?………哈哈哈……”
“火锅?”
“火锅?”
演了半天的二人,在同时说出火锅那一刻,都知道再演下去也没必要了。一个是三皇子、一个是太子太师,本是同一个阵营,都为了心中那点疑虑而互相猜忌,那是不值得的。
“宋先生,这些东西,我大哥也知道了吧?”
“太子心里有数,今天能陪三皇子一起吃午饭,也有太子授意的意思。”
“大哥的意思是?”
赵世朗听到这里,心里连续爆出几个“草”字。
“太子要我转告你,那几样东西最好不要沾染,世瑶公主的脾性你是知道的。……太子还说,他谢谢你这个弟弟!”
“哎,大哥就是太护着世瑶了,……嗯,世瑶和那杨勉不会是真的吧?”
“三皇子,既然太子提醒你世瑶公主是什么脾性,那还不说明问题?”
“呵呵,这只土鳖……,宋先生,你看胡家这次能不能顺利解决?”
宋靖平微微叹了口气,眼中有一种同病相怜的神色:“三皇子,今天和太子所说的那些,只能是尽人事了,……这次对于皇上来说,何尝不是一个契机?”
赵世朗想了一下宋靖平的话,心里隐隐为太子担忧:“宋先生,父皇如果真这样做,他有没有针对大哥的意思?”
“现在不好说,且慢慢看吧,……三皇子,如果你决意去江都,你最好和太子一起进宫。……这午饭也用了,我也不便在此久留,老夫就先行离开了。”
赵世朗知道,今天只能聊到这里了,再聊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他直接把宋靖平送到门口,才回到位置低头冥想。
宋靖平上了等在门外的马车上,以手扶额,思绪扩散。他和赵世朗虽同处太子这一阵营,但他们的交集毕竟不多,故而有很多话也是点到为止,交浅不能言深便是这个道理。这次胡家事件对于他这个层次的人来说,本不是什么大事,错也就错在撞在世瑶公主的手上了,要是换了别人,这样的芝麻小事如何能够上达天听。
胡家这件事,皇上如果有心回护胡家,其实世瑶公主那里也好解决,虽然那杨勉受了伤,但最终还是治好了。并且世瑶公主并不是蛮横无理之人,那胡家确实也给朝廷做过莫大的贡献,只要给她讲清楚利弊,再许给那杨勉重礼,这事也就这样解决了。
现在问题的麻烦之处在于,江都知府的折子、世瑶公主的折子都被皇上留中不发,这就让人揣摩了。并且皇上对那胡济财所说“交三司审理定罪”这明显是把要小事放大,可就算是要把小事放大,可也这么些天了,愣是什么说辞也没有。他这次提议太子入宫求情,宋靖平又何尝不是为本家族探路之举。
发生在八月初五的胡家事件,在过后的一个月时间里,表面风平浪静,内里却已是暗流涌动,皇上的平静与世家紧张的勾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九月初十,上午巳时末。
杨勉和世瑶公主回村第二天,他和世瑶公主在村子里高调亮相后,他家里以成村子里村民们关注的重点。今天早上,谢文姬一行人又来到他家里,在他老房子前下马车时,便被几个别有用心的村民发现了。
李家庄,还是村口那棵老槐树下,人群聚集、分成几堆、交头接耳、脸色涨红、青筋暴起,这是老槐树下这群人现在的样子。
这样的聊天盛会怎少的了成天无所事事的徐老财?他在几堆人旁边转着听了半天,全部都是一些废话,没一句是在点子上的。
有夸赞二蛋的:说他免费给村民们用水,老天看见了,怜惜他没有女人,就派了两个宫女下来侍候他;也有嫉妒二蛋的:说他长了一张不正经的脸,以前尽干不脸的事,现在又到处招蜂引蝶。前些日子在江都城里吃花酒,最后没钱给,还被打了个半死。
——旁听者问:你怎么知道他在城里吃花酒?
答:徐老财说的。
站在一房的徐老财听了,气得忍不住跳起来就骂,“放你妈的臭狗屁,什么是老子说的?那是老子分析的,……懂不懂什么是分析?狗日的!”
徐老财做为村的首富,敢惹他的人有,不敢惹他的人更多,那个正说“徐老财说的”的那人,正好是不敢惹他的那类人,现在听到那徐老财骂起来了,便也怏怏的住了嘴。
“哎,这二蛋走了什么狗屎运了?今天来这个女人那可是比狐狸精还骚,……啧啧,我远远的就闻到那个味……太香了!”李牙子一边说,一边还用鼻子嗅了嗅,满脸都是陶醉。
“李牙子,这些话你也敢说?那二蛋听你说他女人骚,还不得揍死你?……那不是骚,是媚,懂不懂?不懂跟老子学着点。”
李二狗就是那种欺软怕硬,有好处就上的这类人。能够在这种场合欺负欺负李牙子,再顺便抖落点自己的机灵,那对他来说,这就是特别露脸、特别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徐老财刚才骂过之后,心情变得郁闷了:因上次自己分析了一次二蛋进城的事,现在就变成了是他说的,从今天这个情况看来,全村子人都知道是他说的了,……哎,瞎分析啥啊。
他正一脸郁闷的转着圈,想听一些有营养的消息,刚转这边,就听到了关于对谢文姬是骚还是媚的话题,他忙挤开人群,问道:“啥情况?你们谁看见今天来的那个女人了?说说长啥样子?”
“徐叔,嘿嘿,我当时就在二蛋老房子外面不远,看的清清楚楚的。——哇,那个狐狸精女人在一个婢女的搀扶下,一下马车,……那站在门口的二蛋就喊到:文姬!文姬!而那狐狸精女人见了二蛋,也大声喊到:二蛋!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