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福寿不知的是,梁山伯从小饱读诗书,在书院里就藏有治国的抱负。
又因与祝英台生情,心中的抱负一消再消,如今得知自己和英台再无可能,更兼父母俱亡,他早心如死灰。
尤其母亲自戕,他认为是自己害的,养病那几日早有了以死谢罪的念头,所以不顾身体只想把身体熬煎。
幸而他肩上还挑着乐同县知县的差事,如今出了这事,他敢找来,早就把生置之度外。
死都不怕他怎么会没有胆量,遂在路途中‘拔剑血兵立军令,只把生死祭乾坤。’
就见他不顾吴勇哀求,掌剑在吴勇喉处狠心一割,霎那间鲜血喷涌而出,溅了梁山伯满身,站着的人骇然一片。
那吴勇身子颤了几下,眼睛瞪得溜圆,身子向后一伸,倒在血泊之中。
那二百人见吴副将死尸倒地,呼啦啦如韭菜遇风,全跪倒在地,高高声喊道:“小的誓死效忠梁知县。
人群之前只又一个坐在马上的人,立在那里像鹤立鸡群,又像绣木于林。
这人就是刚才还在笑话梁山伯的陈福寿。
见梁山伯杀了人,他惊惧不止。心道:“还是自己把梁山伯看小了,他当了了知县那么时间,究竟是学会些杀伐果断。
只是二公子这个武将出身的人都不曾随意杀人,他真就能下的了手,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咬人的狗不叫。”
再看只因他这一剑下去,他威势雄起,这二百人,尽皆服了。
颠倒思来,竟是自己成就了他,就暗暗后悔,不该出言激怒了他。
陈福寿想着这些,不自觉呆在原地,梁山伯见士兵下跪还不让众人起来,先拿带血的袍子擦了擦剑上的血。
大声命腿脚好的长海,把吴勇的尸首装在车上,带着自己写的信,先把尸身送回州府。
长海答应着接了信,赶着一辆马车去了。
梁山伯抬头看见陈福寿正在发呆,收了剑向陈福寿说道:“我还要谢过陈兄呢,要不是陈兄指点,我可真不知道这兵怎么带呢。”
陈福寿听了这话,冷笑一声道:“是梁知县英勇,本就会为官之道,和我有什么相干。若梁兄真是领我的情,不妨将我的手脚解开。
和你并行,咱们还如同窗旧友们那般,我与你说笑一路可好?”
梁山伯结过长庆拿过来的长衫换了,一面拉着衣襟一面回道:“陈兄,你我虽是同窗,此刻已有楚汉之分,和你并行倒是可以,解开手脚是万万不可的。再说我们曾经也不曾有什么情谊。”
说罢,对跪着的那二百人道:“你们也起身吧,今日我用兵法处置了你们的副将,倘若再有人效仿他 ,吴勇就是他的下场。
你们都是江州的人,也都见了豫州马家对我们的小视。
你们离家虽苦,可既然是江州人自然要保江州,既然是穿了盔甲当了兵,自然是要守卫江州的。
太守派尔等过来,也是为了要去驱除外贼,我是乐同的县令自然要保乐同。
只有我们上下一心,才能抵御外敌,共保江州太平的。”
跟来的那二百人,本想梁山伯是个随意可以欺辱的县官。不想上来没几句话看可把他们的副将给杀了,也算知道他的厉害了。
他们被太守点了兵,自然不敢违抗军令,走的慢些也是不过心里不服,还有些惧怕。
看陈福寿被绑,还笑话梁山伯,自己守卫江州,自然也是应当应分的,当下也就臣服了。
梁山伯命人把陈福寿的马牵到自己的马身边,依旧绑着他,让他与和自己并排。
让下面的人又喝了水,继而开拔出发。
长庆骑在马上,又拿了水袋让梁知县喝水,梁山伯喝了两口,拿在手里问陈福寿要喝水吗?
陈福寿尴尬一笑道:“你来喂我才能喝。”
梁山伯还是不给他松绑,自己的马靠近陈福寿的马,欠着身子把水袋拿得高些,把水给他倒了几口。
陈福寿喝了几口水,遂道:“你是知县却还是还要侍奉我,不如你就把我解开,我还能跑了么?”
梁山伯笑了一下,不去理他只顾骑马往外前走。
陈福寿见他不理,双脚夹了一下马肚赶上前去,扭着脸问他道:“你以为扣了韦秋竹绑了我,就能让马家退兵么?”
梁山伯也不看他,只向他道:“赶得走要赶,赶不走也要赶,你豫州要是进了贼,难道你就不赶了,任由贼在你地界?
蚂蚁和密蜜蜂这样的小虫还知道护住自己的窝呢。倒是我们田地生灵却不赶了,那还真是枉为人了。”
陈福寿见他依旧,又道:“咱们既是同窗,也打过交道,你不念同窗之情也就算了。韦秋竹是常夫子的女婿。
如今秋竹被扣,你又要怎么和常夫子交代呢?
常夫子当初认你做养老女婿,让你娶婉央,你为了祝英台执意不肯。
秋竹娶了林婉央,如今孩子都有了,你闹了得不堪,如今齐太守吧秋竹扣下了。
他每日州府里受几脚,真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然你义妹婉央下半辈子靠谁去?”
他知梁山伯常日里把大道理挂在嘴边。见他不念别的,总是还有些人情味,拿常夫子和常婉央说事,想他总会心软。
不想梁山伯听了这话,先是看了他一眼,半晌冷冷说道:“常夫子知我来告状,我所看的书和道理,都是常夫子教导我的,想必定是和我一心。至于婉央,夫君是他自己的选的,也无他法。
韦秋竹前面要是个不张狂的性子,让我面见了马太守,恐怕也就没有这样一回事了。
在我看来,他是自作孽不可活,他在州府门前一脚把郑管事的踢得吐血,难道也是我让他踢的?
说到底要是马家不屯兵,我不会告状。要是马家肯退兵,他也不会有事。
里外都是你马家的不是,你说不到我头上。 ”说完依然正面不去看他。
陈福寿见情谊这些都不管用,冷冷一笑,说道:“以前只觉你这人懦弱,倒不想竟是个无情无义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虽被绑,可嘴上不闲,昂着头道:“你没带过兵,只凭着一腔热血不但打不了仗,还会害死人。
就说这后面的二百人,他们跟着你走,粮食,兵器,盔甲又往哪里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