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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间,麦收时节已至。实行大包干的生产组,小麦长势喜人,麦棵匀称,籽粒饱满,呈现出丰收在望的景象。然而,临近动镰收割的几日,这些满心期待的庄稼人,几乎要搬到麦田里睡觉,仿佛从未见过麦穗一般,连做梦都想嗅一嗅麦穗的清香。

汉魁六十多岁,生平似乎从未见过如此好的麦子。然而,干活的人却不多,这让他犯了难。崇高和晓梅在城里上班,无暇回家收麦;云秀则在紧张地复习,准备考大学。纵然麦子再好,也不敢耽误闺女的时间。崇孝虽然放了假,但他家有五亩多麦子,孩子还在上学,家里地里全靠儿媳一人,着实难为她了。两家合计,仅有三个半劳动力。场里地里分开,汉魁着实感到人手紧张。

开镰前,崇德和崇高倒是回过一次老河湾,带来许多吃用之物。崇德还将两个儿子留了下来,可这俩孩子又能帮上什么忙呢?啥忙也帮不上,奶奶还得侍候他们一日三餐。

过了端午节,老河湾正式开镰。炎炎烈日炙烤着大地,金黄的麦穗耀眼夺目。汉魁家的麦地里,四把镰刀齐刷刷地飞舞着,不一会儿,便撂下一片麦铺子。

翠菊在前面开垄,一手抓麦秆,一手挥镰刀。那麦秆犹如醉酒的醉汉,齐刷刷倒在她怀中。崇孝本是劳动的好手,只是这两年生疏了些,跟不上媳妇的步伐。

汉魁上了年纪,体力渐渐不支,割不了几步便得站起来喘口气儿,被崇孝和媳妇远远落在后面。母亲虽不顶事,但跟在后面,倒也没有被儿子和媳妇落下太远。文军和文革兄弟俩虽然上了初中,但从未干过庄稼活,初生牛犊不怕虎,也想试着割一把,可时间不长,手上便磨起了血泡。奶奶心疼,便吩咐他们领着弟弟妹妹专干拾麦穗的差事。

麦收时节,铸造厂放了三天假。放假后,崇高便急匆匆赶了回来。

当崇高回到家时,哥哥的麦子已经割完,也打完了头落,自家的麦子还有三四亩没割。

原来,汉魁在开镰时就对崇孝讲得清楚,要先割崇孝家的麦子,因为崇孝假期短,麦子要先收先打,以免儿子开学回校后分心,自家的麦子可以慢慢收,时间充裕。为此事,二人还争执一番,最终崇孝没有拗过父亲,所以儿子的麦子收割完,自家的麦子便剩下三四亩。崇高没有计较先后,回家后便埋头扎进麦地里,割起麦来。

上午,母亲炖了崇高捎来的猪肉,一家人吃了一顿猪肉炖粉条,还喝了啤酒。当时,啤酒刚在农村兴起,汉魁还是第一次喝,只喝了一口便说啤酒难喝,有一股驴马尿味,含在嘴里一下就吐了出来。

崇高一回来,汉魁的心里就轻松多了。爷仨连割带拉,总算把麦子全部运上了场,只等晾晒和磙压了,即便有风有雨也容易照顾,不用再害怕。可这风雨说来就来。

吃过午饭,西北角黑得像锅底,大片大片的乌云翻滚着向老河湾涌来。正在收割的人们,立刻停下镰刀,掂着镰刀往场里奔跑。

麦场里正在轧麦的人们也心急火燎地赶快卸了牲口,拿起杈子和扫帚等工具,忙着聚堆上垛。乌云迅速遮住了太阳,笼罩住整个老河湾。

一阵狂风袭来,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麦叶,打着旋从人们身旁掠过,向前疾飞而去。

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在人们的头顶上炸响。小孩子吓得赶紧捂住了耳朵。场里,人们手忙脚乱,呼喊着,叫喊着,斥骂着……

又是一阵阵狂风袭来,风里少了些许尘土和枯叶,却平添了几分清凉。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油布上、脊背上……

唰地一道闪电的亮光撕破层层黑幕,紧接着就是咔嚓一个炸雷,雨水如瓢浇般从天空中直倒下来。一瞬间,整个老河湾在风雨中飘摇,变成了一个水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