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乡村,晚风轻拂着无垠的麦田,送来阵阵清香。上弦月宛如一把弯弯的镰刀高悬在西边的天幕上。池塘里的青蛙“呱呱”叫着,布谷鸟的歌声清脆悦耳,共同交织出初夏夜晚的宁静与和谐。
晓远听了叔和崇印哥的话后,提着两瓶麦乳精和两盒饼干来到老丈人家。街上的孩子们正在做游戏,口中唱着:
小麻嘎,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
擀白饼,卷砂糖,媳妇媳妇你先尝。
王永才不在家,秀梅和她娘正准备做晚饭。小冬至见到晓远,伸出两条如嫩藕般的手臂要他抱,晓远看着自己四岁多的儿子,心中涌起一丝惭愧,连忙将麦乳精和饼干放在桌上,抱起孩子亲了又亲。孩子的小脸被他的胡须扎得痒痒的,左右摆着脑袋,嘴里发出稚嫩的童声:“爸爸真坏,扎到我脸了,好疼哦!”
晓远听了,心中一颤,眼泪差点儿流下来。秀梅看到眼前这一幕,心中虽然有所感触,但并未说话。秀梅娘问道:“你吃饭了吗?”
“没呐!”晓远说着将儿子轻轻放下,然后打开饼干的外包装,拿出一叠饼干递给儿子吃。秀梅娘听了,连忙吩咐秀梅:“正好我们也还没吃,秀梅啊,你快去做吧,馍少,就吃面条吧!”
秀梅听后进了厨房。晓远笑着说:“大娘,这些天给您添麻烦了,今晚我是来接秀梅和孩子回去的。”
“回去干啥?你跟恁娘过,不是挺自在的吗?”秀梅娘似乎还在生气。晓远又笑着说:“大娘,您别生气了,俺叔从城里回来后,把我狠狠骂了一顿。”
“你没错,都是俺家秀梅不好。”秀梅娘冷笑着说道。晓远听了并不生气,依然笑着说:“大娘,是我的错,秀梅做得对,孝敬老人是应该的。俺娘那脾气您也知道,是刀子嘴豆腐心,俺叔回来也说她了,她知道错了,这才催我过来接她娘俩回去,不能再麻烦您了。”
秀梅娘见他态度诚恳,一口一个“大娘”地叫着,心里顺畅多了,又想起晓远的好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大娘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希望你对她好点,我也就放心了。”
“大娘,您放心,我会对她好的,咱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嗯,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事儿。秀梅,你听到了吗?晓远说了,都是他的错,你就原谅他这一回吧!”
厨房离堂屋不远,娘俩的对话,秀梅听得一清二楚,她早就原谅了晓远。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秀梅端着一碗清汤面走了过来,放在晓远面前。晓远看着这碗香喷喷的清汤面,含笑又深情地看了秀梅一眼,心想,这么好的老婆去哪里找啊!
“晓远,”秀梅娘嘱咐道,“你叔和你婶都是要面子的人,你和秀梅的婚事也是他们一手操办的,你就不为我和你永才叔,也应该为他们想想。你们俩要好好过日子,别让他们操心了。”
“妈,您就放心吧,不会有下一次了。”晓远竟然当着秀梅的面喊了一声“妈”。秀梅听了,很是惊讶,她凝视着自己的丈夫,心情异常激动。她没想到,晓远这次来接她和儿子居然如此真诚,这都是现成叔回来后的教导,她对现成叔的敬重更是无以复加了。
晓远抄起香气扑鼻的清汤面,却在碗底捞出了两个荷包蛋,他的眼睛顿时湿润了,感激地看着妻子,说:“秀梅,咱们回家吧!”
秀梅娘见两人如此恩爱,心里十分高兴,说:“秀梅,恁叔回来了,让晓远过来接你们娘俩回去,你就跟他回去吧!”
晓远剥出蛋黄喂儿子,将蛋清放入儿子碗里。秀梅一边喂儿子吃饭,一边问:“拖拉机修好了?”
“修好了。妈,现在咱的拖拉机修好了,一个麦季下来就能赚到钱,银行的贷款到了年关也许就能还上了。等还完了账,以后赚的钱就是咱们的了,您就跟着我们享福吧!”晓远对未来充满了信心。秀梅娘听了,心里高兴,说:“啥享福不享福的,你们俩不吵架,就是我的福,能过好自己的日子比啥都强。”
吃过晚饭,晓远两口子抱着孩子出了门。晚风送来阵阵麦香,沁人心脾。小冬至趴在晓远怀里睡着了。从晓远的一番话中,秀梅感受到了丈夫内心的强大,她挎着晓远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感觉她靠的就是一座山。
“秀梅!”黑暗中,晓远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轻轻地呼唤着。秀梅“嗯”了一声。
“永才叔开始打麻将了。”晓远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件事,但他还是遵照叔的嘱咐说了出来。秀梅抬起头问:“麻将?什么是麻将?”
“就是赌博呗!”
“啥?赌博?这不可能吧!”秀梅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又染上了赌博瘾,更何况爷爷的病还没好。晓远轻轻地说:“这是真的。”
“我不信。”
“不信?那好,咱们现在就去德福家看看。”
“要是看不到我爸,你怎么办?”
“我爬着走,给你当牛做马一辈子。”
秀梅跟晓远来到德福哥家,果然看见父亲正坐在牌桌上打牌。她没有进屋,拉着晓远扭头就走了。待走到德福家门外,秀梅说:“不行,我得回家一趟,俺娘还不知道这事呢!”
“算了吧,天都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
“不行,你抱着孩子在这里等等,我去去就来。”晓远知道秀梅的脾气,只好由着她去了。不一会儿,秀梅娘就骂骂咧咧地走过来,又朝德福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