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起身,给他看诊的大夫已经瞪了他好几眼了,他要是再不好好养伤,估计就要被暴怒的大夫扫地出门。
见他安静躺在榻上,那大夫收回视线,专心给面前的人把起脉来。
不严重,只是感染了风寒,但面前的人明显仗着身体壮实不当回事,拖拖拉拉这么久,实在难受的不行,才来了医馆。
大夫开了副方子给他,让药童带他去抓药。
这个空档,没人注意到季晏礼临空画符的举动。
等赌坊的那人抓了药出医馆的时候,季晏礼对着他的后背轻轻一指,那道符无声无息地没入男人身体。
……
上涧村,张大丫也总算弄清楚了为什么成婶子的面相会变。
季非晚。
她眸光幽幽。
季家,是这个村子里命最好的人家,季家老大会得中秀才,最后成为举人,成为官老爷,他的儿子季晏礼也会跟着他的脚步一起走入仕途。
季家老二与镇上富商之女成亲,哪怕是入赘,但他与妻子恩爱,又有经商天赋,被老丈人寄予厚望,最后接手了富商家业,更是把生意做到了燕京城。
季家三叔庸碌了些,但他的女儿季非晚却是个好命的,以后也会成为官太太。
一家子飞黄腾达,村子里人人羡慕。
而张家……
张父张母被张老头和张老太以及那两个兄弟磋磨压榨,连带着两个孩子都活的战战兢兢。
在张大丫堂兄要结婚没有聘礼的时候,张老太把张大丫卖给了一个鳏夫,那鳏夫倒是不打人,但有很多折磨人的小爱好,之前的那个婆娘,就是被他活活折磨死的。
张父张母因为这事与张老太大吵了一架,第一次想要反抗,但张老太拿张铁柱威胁,说如果他们让她大孙子娶不上婆娘,那以后张铁柱也休想成亲,否则她就一根绳子吊死在张铁柱屋前,让张铁柱被戳脊梁骨。
张父张母无奈,只能消停下来,眼睁睁看着闺女入了火坑。
等张铁柱到了成亲的年龄,家里却拿不出半个铜板来,没办法,张铁柱的堂兄生了孩子,养孩子费钱,张老头又身体不好缠绵病榻,家里压根没有余钱。
张铁柱因为上山抓野味伤了腿成了瘸子,更没有姑娘看得上他。
等张铁柱也磨成了老鳏夫,张父张母早就在日复一日的压榨中撒手人寰。
最终,张铁柱孤零零死在一间破屋子里,被人发现的时候,身体都臭了。
这是张家人原本的命运。
但她现在入了这具身体,玄学看中因果,她自然要出手护着这具身体的家人。
设计分家的时候,她就偷偷换了两家的运势,此消彼长,只要能打压的季家出不了头,那张家就能乘风而起。
季晏礼爹娘的死与她也有关系,此后没多久,张父就得了一笔意外之财,原本分家后缩在破屋中求生的他们,盖了大房子,让对于分家后惴惴不安的张父张母心中大定。
而这次抓野味,有了她的提醒,受伤的也变成了季晏礼。
一切都在往她预料的方向发展。
这个村子里除了她,没人会看相算卦,成婶子的事应该是季非晚误打误撞,张大丫原本打算出手,让妮子再死一次,毕竟那成婶子实在可恶,可她想了想,又暂时按耐下来。
妮子这时候出事,只怕那不讲理的成婶子又会找上门来怪罪她之前乱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季家的气运尽数换过来,再找成婶子算账也不迟。
张大丫在房中休息,饭菜都是张母端进来给她。
吃了饭,张铁柱揣着银子准备出门,张大丫之前已经为他算过,此刻也没有在意,依旧待在房中想自己的事。
自然也没有看到,在张铁柱跨出家门的那一刻,眉宇间多了淡淡灰气。
张铁柱先去了镇上青石巷,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待了有一刻钟,他才出来,与他一同出来的,还有一个留着胡子,穿着考究的汉子。
张铁柱面上肉眼可见的带着喜色。
然后两人一起去了庆云斋。
庆云斋是镇上最大的酒楼,虽然与城里的没法比,但也装修的清幽雅致,足足两层楼,此刻快到申时,一楼大堂已经坐满了人,人声鼎沸,生意红火。
不时有轿子停在庆云斋门口,轿子里的人被等在门口的小二迎进去落坐。
张铁柱按耐住激动的心情,跟着进去,那胡子大汉是庆云斋掌柜的亲戚,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他们一进门,就有人领着他们去了后厨。
庆云斋有三位大厨,正忙的热火朝天,张铁柱也不上前打扰,他能感觉到,那三个大厨都抽空看了他几眼,没多久他就被领到了一处包间里。
三位大厨中个子最小的那个随后上来,先是仔细看了他半晌,然后问了他几个问题,随后点头出去了。
张铁柱又被人领了下去。
胡子大汉与掌柜的正在交谈,见他下来,胡子大汉带着喜意告诉他,那个大厨决定收下他,让他明日一早过来。
张铁柱开心坏了。
妹妹果然说的没错,这事能成!
回去的路上,张铁柱走路都带风,他在路上买了两个馒头,边走边吃,只觉得浑身都是劲儿。
路过医馆,他还探头往里面瞅了一眼,没看到季晏礼,但想到自己以后也是在镇上有正经活计的人,而季晏礼腿就算没瘸,也是乡下地里刨食的,感慨着摇了摇头。
妹妹说的没错,人的命天注定,哪怕他与季晏礼自小玩的不错,从此刻开始,他们的生活也将天差地别。
他脚程很快。
却在一处巷子口被一双大手拽住,拉了进去。
“呜呜呜……”
他来不及呼救,嘴被捂住,还没看清是谁抓了他,一个麻袋就套了下来。
田东,也就是赌坊的那个大汉,双眼赤红,赫赫喘着粗气。
对上了,跟他的梦境都对上了!
他刚开始以为只是自己做梦,可今日他真的见到这小子去了庆云斋,跟他梦境里的一模一样。
想到梦里,自己以后会被这小子坑死,甚至自己妹妹也会被他哄骗,田东就恨不能一拳打死这小子。
还好上天示警。
田东眼一厉,对着在地上蠕动求饶的张铁柱冷笑一声,随即抬脚,狠狠踩在了他的腿骨处。
随着腿骨断裂的声音响起,麻袋里的张铁柱哀嚎一声疼晕过去。
“就这废物玩意……”
田东嘟囔了一声,实在想不出来,梦境里自己为什么会和这样的人称兄道弟,随后被他害得腿残眼瞎的。
他明明最讨厌这种胆小如鼠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