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寻声朝院外看过来。
林嫦儿对上她的视线,朝她弯唇笑,“大嫂子,我们带弟弟出来游玩,忘了将水囊里的水灌满,你若愿意,我们也不白喝你的水,拿干粮跟你换成不?”
妇人一怔,双手在衣襟上擦了擦,起身道:“不过一碗水,不用换的。”
又吩咐蹲在木盆旁的小姑娘,“宝儿,去给小弟弟倒一碗水来。”
“好的,娘亲!”小姑娘哒哒哒的往屋里跑,转身时还偷偷瞧了瞧小金鱼。
妇人则打开篱笆门,将林嫦儿几人迎了进去。
也没进屋,就在院子里破破的木桌前坐下。
屋里传来“咳嗽”声,跟着是一个苍老的女声,“宝儿娘,是宝儿爹回来了?”
宝儿娘,也就是那妇人朝屋里答话,“娘,不是宝儿爹,是几位过路的客人,路过咱们家,要碗水喝。”
老妇人又咳了几声,“哦,回头别忘给人家水囊灌满。”
妇人道:“知道了娘!”
林嫦儿朝吴清丰看了一眼,面色略有些复杂。
就眼下这一番接触来看,这一家子待人和善,婆媳关系也融洽,孩子也乖巧。
吴清丰只朝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正巧,宝儿端了水出来,林嫦儿将视线转移到小姑娘身上,只见她双手捧着碗,每一步都走的极为小心,生怕洒出来一点。
待走到小金鱼面前,将碗递给他,“弟弟喝水!”
小金鱼朝她道了谢,才接过来,却是没喝,而是将水端给林嫦儿,“姐姐先喝!”
林嫦儿一怔,其实她也没特别交待过出门要改称呼,但小金鱼这孩子,比她想的要细心。
只没等她做出反应,小姑娘先软声道:“屋里还有,喝完了,我再去倒。”
林嫦儿朝她笑了笑,对小金鱼说:“喝吧,姐姐不渴。”
小金鱼又看向吴清丰,“吴大……姐……”
吴清丰皱眉,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正要纠正他,就听他喊了声“夫”,“你喝吗?”
吴清丰一顿,唇角疯狂上扬,这孩子,挺有眼色,温柔的揉揉他脑袋,“姐夫不渴,你喝。”
林嫦儿:“……”一个敢叫,一个还真敢应。
朝他蹙了蹙眉,吴清丰弯着眉眼,嘴都要笑烂了,环视这小院一圈,又道:“大嫂子,是这样,我同夫人携幼弟去府城探亲,下一站也不晓得在哪里歇脚,眼下问你要了水喝,不知道方不方便再借锅灶给我们用用,你放心,粮食我们都自带了的。”
林嫦儿点头,又摇头,“柴火没带,你若是方便,就再卖一些柴火给我们,或者我们用粮食跟你换也成。”
妇人顿了顿,似有些顾虑。
林嫦儿问她,“可是有什么不便之处?”
妇人道:“我家男人都下地了,这事儿我做不得主,容我问问婆母先。”
林嫦儿跟吴清丰对视一眼,道:“原是这般,我说怎么就只要大嫂跟大娘还有孩子在家,不妨这样,嫂子大娘若是愿意借锅灶给我们,就劳烦再帮我们做个饭,我们也不进屋,就在这院子里吃。
“至于这做饭的工钱,就按20文钱算如何?”
妇人有些心动,眼下女子去做工,一天也只得15-20文钱。
不过,大水过境,粮食短缺,他们宁海县虽然有大善人捐粮稳着粮价,但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就涨了。
所以,比起银子,她更想要粮食。
妇人道:“若我婆母答应,我也不要工钱,贵人给我们留些粮食可行?”
林嫦儿点头,妇人笑了笑,小跑着进屋去。
那边小金鱼跟宝儿也正说着小话,宝儿喝过水,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拿了糖块给小姑娘吃。
小姑娘接了,但没吃,说是留着给阿奶喝药的时候吃。
小金鱼便又拿了一颗给她,小姑娘也没吃,一块儿给包好。
小金鱼再给,她却不要了,“两块已经很多了,你只喝了我们家一碗水,本来我一颗都不能要的,阿奶的药太苦,我这才收你的糖,再多,我爹娘就该说我不懂事了。”
两小只说话的时间,那妇人已经从屋里出来了,同行的还有个老妇人,老妇人面色有些不好,看着应该是病了些时候的。
嘴角却都是带了笑的,老妇人道:“原本有远客过路,我们自该招待的,只是眼下这时节,家中实在没什么东西照顾远客。”
林嫦儿笑道:“萍水相逢,已经是打扰,老人家不嫌我们麻烦,我们已经万分感激,小金鱼,你去让六子叔叔拿了粮食来。”
然后朝他使了个眼色,小金鱼会意,朝宝儿道:“宝儿姐姐,这个村子的路我不太熟,你能陪我一块去吗?我们家的马车就停在村口的大树下。”
宝儿看向自家娘亲,妇人朝她点了点头,她这才回答,“我陪你去。”
待两小只出门,老妇人又吩咐自家儿媳,“宝儿娘,你且先去生火,将锅碗再洗一洗。”
宝儿娘道:“好,我这就去。”
宝儿娘转身去了灶间。
老妇人朝那边看了看,转头过来,朝林嫦儿笑了笑,说:“姑娘,现在能给老婆子托了底了吗?”
林嫦儿抬了抬眼睫,心说,这老太太倒是耳聪目明。
老妇人又道:“我家里既不在官道旁,又不是村上的好人家,若非特意,岂能选中我们家来,姑娘,眼下,家里还是我老婆子做主,有事,且说来与我。”
林嫦儿跟吴清丰对视一眼,道:“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是临水村顾家来的,于大麦是我的大嫂。”
老妇人一听,眼睛瞬时睁的老大,眼眶也跟着红了,“大,大麦,她,她还好吗?”
林嫦儿抿了抿唇,“原本是好的,昨日出了点事,她心里应该不好受。”
说着,将徐家母子三人去找顾大嫂的事儿给于老太说了。
于老太眼眶更红了,垂着胸口,“畜生,这一家子畜生,他们,他们怎么敢的,我的大麦……
“都是,都是我没用,早晓得如此,当初就是一家子一起去了,也不该将你抵给徐家做童养媳的……都是我的错啊!
“是我害了大麦,是我害了大麦……”
老夫人悲愤难耐,呜呜哭起来。
林嫦儿皱着眉,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
这时,篱笆门被推开,男子急怒的声音传来,“你们是什么人,对我娘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