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凌桬就从诊疗室出来,她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什么。
“我先过去了。”
唐书亚对阮星喆说了一句,抬脚就走。
凌桬见唐书亚过来了,有些拘谨地说道:“你能等我一下吗?我去买瓶水。”
唐书亚疑惑地歪了歪头,问:“怎么了?是渴了吗?”
凌桬面泛羞赧,声音不大,“不是渴了,是做检查用的。”
这下唐书亚不懂了,眉宇蹙了蹙,追问道:“检查用买水?做什么检查?”
凌桬脸上赧色更甚刚才,声音细如蚊呐,“我现在不急,所以就喝多点水,然后去洗手间验那个什么……”
声音到最后几乎听不见。
唐书亚先是一怔,反应过后不禁哑然失笑,原来是尿检,真是难为她这种脸皮薄的人了。
“你不要乱走动了,我去给你买,你在这里等着。”
说完,唐书亚长腿一迈,买水去了。
凌桬望着他远去的背景,晃了晃神,每次都是这样,他们说到一些关键的问题时,永远都不会有答案。
两个人陷入冷战,然后,又无端端地和好。
其实也不算和好,就是大家默契地闭合不谈,重新说上话。
很快,唐书亚就出现在她面前,他似乎是跑过来的,气息稍有不稳,凌桬这时才反应过来,唐书亚在给她当跑腿。
放在寻常人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搬到唐书亚身上都属于罕见。
她接过唐书亚递过来的水,小口小口喝着,直到喝了大半瓶才停止。
接下来就是等了。
两人又一阵沉默。
气氛有些尴尬,也不知这尴尬从何来,争吵的时候,两个人可以你来我往,唇枪舌剑。
除却争吵,他们竟然连找个话题聊聊都难。
也是,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将自己封锁起来,都不愿走进对方的心里,还有什么可说的。
等拿到样本交到检验处的时候,已经过去大半小时,之后还要等大约60分钟拿结果再给医生看。
期间唐书亚接了好几个电话,凌桬看着他清俊的面容,眉目却蕴着凝重,心肠就软下,顿觉有些抱歉。
她说:“其实你忙可以先走,拿了结果就结束了。其实我刚才就是这个意思。”
她这话无疑是对他示好,他心中的阴郁散了一些,笑意重新从唇边沁了出来,恢复成素日温煦的样子,又摸了摸她的发顶,说道:“出了结果拍个照片给我。我叫另一个司机接你回去。”
她摇摇头,拒绝道:“不用了,我打个车就行。”
唐书亚已经拿出手机,并没有看她,“不行,我不放心。”
见唐书亚已经拨通了电话,凌桬就没再说什么。
临走时,唐书亚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心,轻声说道:“刚才我语气重了,你别往心里去。”
凌桬愣登在原地,他在跟她道歉,她没听错吧?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的模样,他瞧入眼里不觉失笑,“我这样做对吗?我答应过你我会学,我会改。但你也给点时间我,可以吗?”
鬼使神差,凌桬温顺地点了点头。
唐书亚仅剩的一点郁闷消散得无影无踪,放软声音说道:“我会尊重你的,你想要的,我都会如你所愿。所以,你留下这个孩子吧。”
两性关系中,有些人特别看重对方在争吵之后的态度,凌桬就是这样的人,她不是非要对方先道歉,但是起码要给她看到他对这件事反思的态度。
唐书亚精准地击中在她心窝上,心头的软肉既酸又麻。
她舔了舔上唇,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
半晌,轻吁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脑袋轻轻地点了点。
他的眼底突然就亮起了一道光,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费了很大力气,才勉强克制住内心的喜悦,“你答应了?你真的答应了?”
他反复确认以防自己听错。
凌桬垂下眸,掩饰心口的那一阵悸动,再次重重地点点头。
唐书亚抱了抱她,心底发出小小的雀跃欢呼声。
怀抱里传来凌桬稍显粘稠的说话声,“不是公司有事吗?你快去吧,迟到了可不好。”
唐书亚忍不住又凑过来亲了亲她的唇,捏捏她的手,这才离开。
有些心动,?一旦开始,?便覆水难收。
不知道日后的凌桬,会不会后悔今日做的决定。
凌桬又在医院了坐了一会儿,见司机打电话说还有10分钟就到了,她就索性去医院门口等。
人等车总好过车等人。
她在路基上站了一会儿,看到两个男人走向自己。
“凌小姐,先生想见你一面。”
凌桬戒备往后退一步,“你们先生是谁?”
那两人看似凶神恶煞,语气还算恭敬,“这个您去到就知道了,请吧。”
然后一左一右地架着凌桬上了车。
车了将近一小时,凌桬死死攥着手机,趁人不注意时,偷偷发了信息给司机小王。
到了地,就有人在前面领路,先是经过一幢中式大宅,白墙黛瓦,现代宜居理念与庄正古典的东方情韵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
穿过别墅区,就见前方庭院里,一老人满头银发,身着青灰色中山装,双目微闭,神态适然坐在摇椅上。
管家报告道:“老爷子,人带到了。”
凌桬见到老人的面容时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如今再听见“老爷子”更加笃定,眼前人就是唐书亚的爷爷,唐岳。
唐老爷子应该是听见了,但是眼皮都没动一下,也没回答。
管家见状,很知趣地退下了。
唐老爷子不说话,凌桬就静静地站着等。
不知道过了多久。
正值九月秋老虎,南方的太阳依旧很猛,凌桬觉得鬓角都被汗水打湿了,面上直发烫,—种要晕眩过去的感觉从身体内涌起。
唐老爷子半眯着眼,这才缓慢开腔道:“凌桬,是吧。”
“是。”
“知道我是谁了吧?”
凌桬不卑不亢地回道:“知道,唐老爷子,您好。”
唐老爷眼珠子终于移到凌桬的方向,“凌天华是你父亲?”
“是的。”
唐老爷子眼珠转了回来,仍是一副超然出尘的模样,“听说他之前是知名大学的经济学教授,由于利欲熏心,临近退休之际,竟做出那种事,害得妻子死,女儿卖,自己吃牢饭这种下场。”
凌桬隐隐倒抽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