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回国后就像白骨精变身,几天一个样。
一开始,形同陌路,紧接着,看他像瘟疫,躲之不及。出差那次,又如同只兔子,上赶着来撞他的枪口,自投罗网,又满腹委屈。而今天这语气,反倒恢复了往日的脾气。
他们离大门远,她特意挑的位置,外面人看不出什么来,但许漠安不自觉握紧椅子把手,下意识看门外。会议室的门半敞着,偶有人经过,幸好都匆匆而过,没人多看一眼。
苏苒今天穿了件白衬衣,微透,现在又倾着身,离他只几寸的距离,许漠安强迫自己只盯她的脸:“我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吗?”
“行,”苏苒回视他,一寸不让的,椅子是滚轮的,她又滑近了些,“那我问第二个问题,和她在一起你开心吗?”
她把昨天和钱菀霖的对话,原封不动还给他。
对上炙热的目光,鼻尖还拂过她身上的清香,很难忽略,他转了脖子,挪开视线:“这不关你的事。”
苏苒看他躲闪,也不纠缠,脸又挪半分,快贴上他的了:“最后一个问题,而且这问题我就问这一遍。”
许漠安抬起双手,抵着桌沿,像要借把力起身,声音却冷得结冰:“那就不需要问了。”
他作势要起来,苏苒不知哪来的力气,按住他,压着声音:“别动,今天我必须问清楚,你——是——不——是——还——是——不肯原谅我?”
她的每个音,都似用了极大的气力,从嗓子里一个个挤出来。
许漠安莫名有点慌,椅子退开一步,喉咙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你不想说?”苏苒扬下巴,嘴撅起个好看的圆,对他吹了口气,“要不给我点暗示?点头Yes摇头No,总会吧?”
怎么有种被调戏的感觉?暧昧的空气突然散开,许漠安咬牙切齿:“苏苒!”
苏苒得意了:“oK,就算你不原谅我,我也可以理解。所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许漠安以为听错了,嗤笑:“你说谁给谁一次机会?”
苏苒神情严肃起来,指指他,又指指自己:“我给你,也是给我自己。”
看他不屑,苏苒极认真说:“这次,换我追你。但你记住,我就追这一次,如果你还是不原谅,我就放弃了。许漠安,我是说真的,我真的就放弃了,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谁再纠缠谁就是孬种!”
许漠安瞪她,磨了磨后槽牙。
看他气鼓鼓又强装镇定,苏苒很满意,她利落推开椅子:“我说完了,先走一步。”
许漠安心里像装了个大吊车,忽上忽下。此刻更是被吊在了半空中,不上不下的,他不知该作何反应,只任由苏苒站起来。
忽地,她反手搭着会议桌,又附身凑近:“哦,对了,我不想当小三,如果钱菀霖到时候找我干架,你可要帮我证明。”
苏苒顿一顿:“证明你们是假的!”
这女人,话全让她说了!
……
看她出门的背影,许漠安下意识去摸烟盒,口袋是空的,才想起这里是会议室。走到办公室,迟瑞跟着进来:“许律师,这是几份要递交法院的资料,麻烦您再把把关。”
许漠安随意翻了:“就是那几个诉讼案?”
“对。”迟瑞翻开笔记本,准备记笔记了。
许漠安把资料往桌上一丢:“这种小事情,你自己处理不来?”
“我……是您说递交之前,给您看一下的。”迟瑞脑子转不过来,有一说一。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你活了二十几年,读了那么多书,脑子都白长了?”
迟瑞:“……”
许漠安打开电脑,迟瑞仍站着没动,他又抬头:“站这儿,是要等我请你吃饭吗?”
迟瑞:“……”
他拾起文件,出门,背后人喊:“把门带上,没事别进来,有事也自己处理!”
迟瑞要哭了!
十分钟后,办公室里的人,神色在吐出的白色烟圈中变了几变。一支烟抽完,他紧绷的神经逐渐松弛下来,袅袅烟雾中,又看到苏苒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她说什么来着?只追一次?
许漠安掏出手机,给钱菀霖发了条消息过去。
钱菀霖看到信息,已是一个小时后。她起初以为发错了,认真看了三遍,便再也无心工作,原本想等下班,可她椅子上像抹了辣油。坐立不安中,随手抓了个资料来敲许漠安的门:“漠安,你发的消息是什么意思?”
话出口,钱菀霖才觉出空气中的烟味,她拧眉。许漠安有洁癖,极少在自己的私人空间抽烟,尤其是办公区域。
“没什么意思,那天在餐厅里我就和你提过了。”许漠安从资料里抬头,刚才一目十行的,还是迟瑞递过来的那几份。
钱菀霖往前一步,想看清他的脸:“我是想问,为什么这么突然?而且……而且现在还是工作时间!”
许漠安把视线重移回手上的几页纸:“本就是个约定,工作时间谈也正常!”
钱菀霖见他公事公办的态度,心里有气也撒不出来,知道不能硬杠,她放下身段:“能不能再过一段时间?我突然和我父母说,他们肯定也接受不了,我得给他们些缓冲的时间。再说,我们这么突然分开了,在所里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搁?”
“可以,我给你时间,长辈那边需要什么时候通知,我等你的消息。”谈公事,许漠安向来爽快,“但我们两个都清楚,我们的约定已经解除了,就是我们已经分开了。不对,我们也从没在一起过,我的意思是,从今往后,连演戏的那部分都不需要了。也就是说,从今往后,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他今天反常,往日里哪会如此啰嗦,一件事反复确认。
“一点关系也没有?”钱菀霖心里难受,却还笑着,“漠安,你说得这么绝情,我们朋友总能做吧?”
“当然,我们一直是朋友。”
“你这么说,是不是为了苏苒?”钱菀霖想起了车里的对话。
“这和你没关系。”许漠安掠她一眼,起身去窗边,他背对着她,送客的意图十分明显。
钱菀霖不肯走:“漠安,你和她真的不合适,无论从哪方面来说。”
垂死的人了,都喜欢做最后一搏。
窗边的人不说话,她看着他背影继续:“你是不是就看中了她的长相?再好看,也是个二手货,漠安,她还生过孩子,你和她在床上不会觉得膈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