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阳光斜斜照进来。百叶窗半合着,停在头顶一半的位置,将光影切割成不规则的条纹,投射在木质地板上,形成明暗交错的格子。
许漠安转头,眯着眼瞧她:“钱菀霖!”
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喊她:“你的意思是,你很干净?”
“对,”钱菀霖昂头,直直回视他,她也豁出去了,“我可以把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你!”
许漠安未置一词,他坐回位置,点了根烟,也不抽,任凭烟雾升腾在俩人中间。许久,当一段烟灰自行滑落时,他开口:“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女性,你刚才说的,没有贬低苏苒半分,反而是作践了你自己。”
他语气闲闲的,眼神却在烟雾弥漫中,像刀子般戳过来,看得钱菀霖心里一颤。
“你可以走了,”他又弹了弹烟灰,“还有,我们以后只是同事,连朋友都不是了。”
……
周五,午休时间,许漠安路过茶水间,瞥到咖啡机旁杵着的人,他不声不响走进去,在后面站定。面前的女人垂着眼,一动不动像陷入了沉思。
他一抬手,便能将人抱个满怀,许漠安忍住冲动,等着。
苏苒这几天都没睡好,这是早上第二杯咖啡了。特意泡了个大杯,乳白色的奶泡晃悠悠,她端起杯子,转身,却一头撞上了个胸膛。
“哎呦!”她轻呼,咖啡险些洒出来。
“走路不长眼睛的吗?”头顶的声音响起,很熟悉。
苏苒回神,茫然的眼神里终于滑过丝轻嗤,被许漠安一眼捕捉到。
“许律师,你没听人家说过,好狗不挡道吗?”
果然,是白骨精变身,原形毕露后,对他是一点也不客气了。
许漠安回击:“对,好驴还不乱叫!”
苏苒没想到他谚语说得这么溜,呆了一秒,回击:“哦,许律师,我还知道好马不吃回头草呢!我觉得挺有道理,你说呢?”
真是反复无常,许漠安气结,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击了。苏苒见他不动,偏一偏身子,轻轻松松从另一边绕出去了。
“等一下,”许漠安想去抓她衣袖,终究没动,只是说,“那个,上次说的带星星去动物园,她每次电话里都提起这事,我计划这周末去。”
“哦,知道了。”苏苒用后脑勺回复,要走,又想起什么问,“你不是还要带钱律师一起吗?”
许漠安早忘了这茬,只能将计就计了:“对,我们确实没去动物园约会过。”
“哦,挺好,祝你们玩得愉快!”苏苒晃了晃杯子,又要走。
挺好?挺好是什么意思?许漠安又喊住她:“是你把星星送过来,还是我去接?”
苏苒转转眼珠:“周六吗?还是你来接她吧,我那天有事。”
“我计划是星期天。”
“哦,”苏苒眨眼,“周日我也有事。”
见她回得这么爽利,许漠安黑下脸:“周末也这么忙?”
“对呀,要相亲呀!”
许漠安僵在原地,干笑两声:“苏苒,你刚回来,就这么迫不及待把自己嫁出去吗?”
“没办法,”她颇得意,“你没听人家说,我在国外很受欢迎吗?我一个离婚女人,大家都上赶着给我介绍,我怎么能辜负了人家的好意?”
许漠安像挨了记闷拳,心里不爽:“所以你要放着星星在家里不管,跑去相亲?”
苏苒却堆起笑:“这不是要感谢你吗?要不是你带星星去玩正好给我搭把手,我还正愁怎么安置她呢!许律师,谢了啊!”
说完,头一甩,一扭一扭走了。这女人,什么时候走路学会扭屁股了?
……
隔天一大早,高舒秋还在车上,就给许漠安拨去电话:“哎,我说那个,提前和你知会一声,和你的动物园之约,来不了了。”
“我有和你约去动物园?”许漠安刚投入工作,被打断了,心里很不爽。
“对呀,那天不是说好了吗?”高舒秋音量抬高,明显带了怒气,“我还说带上我们家老刘的,哎我说许漠安你怎么翻脸就不认账呢……”
“行吧,就这周。”那边的声音太聒噪,许漠安把手机移开些距离,只想快点结束电话。
“哎,我刚才和你说我来不了了,你没听见吗?”
许漠安:“……”
他重重呼出口气:“你到底想怎么样?”
高舒秋阴阳怪气的:“其实吧,我也挺为难的。我也很想和你去动物园,但老刘给苏苒相了个男朋友,我们得陪着去相亲,所以不得不爽约呀!”
“什么意思?”许漠安终于从屏幕上挪开视线。
高舒秋得意,开始絮絮叨叨:“我知道,我们为苏苒推了和你的约会确实不大好。主要是这次相亲男方太重视,他又三番五次找老刘,真是盛情难却,还一定要求我们俩作陪。而且男方条件很不错,我和老刘都觉得和苏苒很般配。不过,如果你真想带我和老刘去动物园,我们也可以抽时间的,要不改到下周末?”
许漠安揉眉心:“我说给苏苒相亲是什么意思?”
相亲这事儿,昨天听苏苒提过,只当她是玩笑,没想到是真的。许漠安心里犯堵。
高舒秋语气轻快:“这还能有什么意思?你俩的事儿别人不清楚,我还能不心知肚明吗?你看你都快结婚了,苏苒总不能一直单着吧?正好老刘法院里有个男的,条件很不错,老刘说对方学历高,人品正,是他们院里的尖子生。人家看了苏苒的照片,也是满意得不得了,非要拉着我们见她一面。我们其实前两天就约好了,我今天才想起来,对不住啊许律师……”
许漠安把鼠标丢开了,往后一靠,没出声。
高舒秋听那边没动静,不耐烦道:“哎,你在不在听啊?那就这样,我挂了。”
她偷笑,没想到自己也有先挂许漠安电话的一天。
“等等。”许漠安喊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