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了。”男人眸光微动,抿了抿唇。语气,有些悲凉。
君陌殇起身,走向那幅《雪落星河》。漆黑的眼瞳,宛如化不开的浓墨,眼底掠过一抹幽然的神色。
“傅总,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一切,值得吗?”
轮椅上的男人淡然一笑,回道。“三少知道答案。”
君陌殇轻轻扯了一下唇角。“我恐怕做不到放弃一切。”
男人调转了轮椅方向,看着白墙上的那幅滢滢雪色。“三少对少夫人的偏爱,无人能及。做的只会比我更多。”
君陌殇眼神微眯,看着雪景中的那抹红色,幽幽启口。“你知道这幅画的作者是谁吗?”
傅清川怔了怔,淡声回道。“三少难住我了。这是我的知识盲区。”
君陌殇视线微移,落在左侧的红色印章上。
繁体小篆。
行舟。
这是景灏在君家的排名。
君陌殇眼底一片雪色,缓缓开口,声音平静。“这是我弟弟的作品。”
轮椅上的男人瞳仁一缩,惊诧道。“三少还有兄弟?”
“行舟”二字,在君陌殇如墨的瞳眸里荡来荡去,撞得他眼角生疼。眼梢之下,浮出一抹浅浅的红。他动了动唇。“我双胞胎弟弟。”
“他……”男人错愕。
“他一出生就被人掉了包。”君陌殇难得向人倾吐秘密。许是因为他敬佩男人的勇气和为爱付出一切的果敢。
“三少的意思,四小姐不是君家的孩子。”男人很聪明,一下就猜到了。
君陌殇眼底掠过一抹阴冷。“她是林安怡的女儿。”
男人大吃一惊,手中的水杯晃荡,差点溅落。“二婶的孩子,那她爸爸……“
听话听音。
显然这个孩子不是傅沛霖的。
君陌殇慢慢转过身来,笑了笑。“你不回傅家了。我再叫你傅总好像有些不合适。”
男人喝了一口枸杞茶,敛了情绪,扬了一下眉梢。“名字只是代码,叫什么都行。若你觉得不合适,就叫我厉寒川。”
“这个名字好。”君陌殇弯了弯唇。“厉总。”
男人唇弧弯的更深了。“三少,需要重新认识一下吗?”
“厉总,好好休息。”君陌殇勾了一下唇角,淡笑。
-
男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直紧绷着的脊背倏然一松,压在心底的情绪渐渐冒了出来。
水杯晃动,险些坠地。
深呼吸,眼角滚下一颗清泪。
命运之神有幸眷顾,临登机前,他接到一通电话。
那人告诉他,已经找到了他的亲生父母。
他们现在就在巴黎,很想见一见他。
犹豫挣扎中,航班已经起飞。
半小时后,空难的消息传到了他的耳中。
那一刻,一向沉稳自若的他,情绪跌宕,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同时,心里生出一个强烈的念头。
去找傅柠。
告诉她,他很爱她,往后余生不能没有她。
机场去往傅柠住处的途中,发生了严重车祸。
他终是遭遇了一场劫难。
幸运的是,命还在。
他躺在手术台上,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脑子里想的是。
离开傅家,改名换姓。他和她。再无道德的枷锁。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所以,傅清川已成为他的过去式。
现在的他,是厉寒川。
沧澜院的管家领着一名年轻人走到他身边,恭恭敬敬地跟他说话。“厉少,这是无为。从今天开始,他负责照顾你饮食起居。”
“好。”厉寒川温雅一笑。
管家弯着腰,又道。“厉少,无为不会说话。但他能读懂唇语。有事你可以直接交代他。”
厉寒川眉目温润,说了一声。“辛苦你们了。”
总管恭声道。“三少交代,你是沧澜院尊贵的客人,照顾你是我们的荣幸。”
下一秒。
无为推着厉寒川去了他居住的院子。
-
君陌殇离开沧澜院,吩咐司机去落星台。
“三少,这个时候去,会不会不安全。要不,换个地方约见四少。”洛平川扭头,紧张道。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君陌殇懒倦地靠着椅背,深邃幽深的眸,漾着一抹淡淡的光。
似笑非笑。
“三少,顾秘书把三分之一的秘密资金运抵落星台,足以表明四少和二爷是一伙儿的。我们今天带出来的人少,万一……”
“平川,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君陌殇嘴角上扬,圈出一抹极轻的讽笑。
洛平川微愣了一下,低了低头。“这不是经历过一回,有些怕了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君陌殇笑意更深。
洛平川沉默,回身坐好。拿出手机,给暗卫老大发了一条信息。
夕阳斜沉,暮色四合。
渐渐,一切都湮没在了黑暗里。
劳斯莱斯幻影抵达望月湖,景灏就得到了消息,他放下筷子,对小五说道。“撤走。”
“主人,你一口都没吃。”小五看了一眼,微微拧眉。
“想必,他也没吃。”景灏轻声说道。
小五从他眼睛看到一抹淡淡的忧虑,心头一跳。“主人,你是在担心他吗?”
景灏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小五愈发琢磨不透他。
在他身边十年两个月,好像还是看不懂他。
他是温润如玉的景大少爷,也是隐忍蛰伏的君家四少。
他的心思,难猜,亦难懂。
“小五,温一壶桂花酿。再重新准备几个菜。”景灏抬眸看了他一眼,敛了眼中的忧色。如墨的眸,温润,淡然。
“是。主人。”小五应了一声,撤走了桌上的菜品。
景灏起身,拄着拐杖去往客厅阳台。
月亮穿过云层,柔和地洒下淡淡的清辉。
他微微仰头,看着月光下的清风竹影,心里忽然翻涌出一抹思念。
“十一,今天月色很好,你有在看吗?”
-
明耀的车灯在夜色中闪烁,有如两颗璀璨的星辰。
君陌殇在老地方下车,迈步前行。
洛平川站在原地等他。
手机依然没有信号。
夜风轻拂,翠竹婆娑,整个山中竹叶沙沙作响。
洛平川裹紧围巾,不着痕迹地按了一下耳廓中的微型耳机。
君陌殇轻车熟路,上到二楼。
迈步到客厅,他看到了拄拐立在窗前的景灏,幽邃的眼眸浮现出少有的笑容。
“行舟,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