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灏推开了半扇窗。
那轮明月高悬天际,宛如一枚圆润的玉盘,洒下柔和的光芒。
浅浅光华流泻一地。
他慢慢转过身来,周身笼着一蓬清辉。
“沐舟,今晚的月色真好。很适合……”
君陌殇双腿叠搭,姿态慵懒又寒漠。侧了侧头,挑眉,峻脸似笑非笑。打断。
“你在睹景思人?”
景灏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过来,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落座。温润的眸染了几分悲凉。
“我能思念谁?”
话音落下,一双深沉的眸子冷冷得逼视着他。
“最好不是她。”
君陌殇漆黑的眸子蓦地沉了下来,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
景灏闻言愣了一下,唇角微勾,淡然一笑。“沐舟,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么?”
话里,隐隐含了一丝讥讽。
夜风涌进,照落的月光多了几分寒凉。
客厅里弥漫出渗人的冰冷。
君陌殇看着他,一双眼睛凝着令人胆寒的锋凛锐利。“君行舟,事到如今,你还想和我竞争?”
景灏黑眸沉静如星,冷白的面皮覆着淡淡的柔光。明明笑着,带给人的感觉却是寒冷的。
“不可以吗?”
清润的声线,如浮着碎冰的溪水流过坚硬的岩石。
砰——
君陌殇幽邃的狭眸浮出遮天蔽日的黑气,抄起案几上的茶盏猛地砸了过去。
白瓷茶盏,四分五裂。
小五立马跑了过来,挡在了景灏身前。他盯着君陌殇,神色阴戾而戒备。眼尾飞闪出一抹冰冷的杀意。
君陌殇冷冷一笑。“君行舟,我的女人,你也敢肖想。”
“小五,你先退下。”景灏对着小五清冷出声。
“主人……这……”小五面露难色。
景灏浅淡的笑了下。“三少再无理,也不会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尾音,微微上扬。讽刺意味愈发浓了。
君陌殇觉得刺耳,眸光一紧,眼梢之下,浮出嗜血的狠厉。
小五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目光紧了紧,不情愿地转身。
景灏缓缓出声。“去厨房看看。”
“是。”小五低了低头。
君陌殇冷睨着景灏,目光如一把冰刃,一刀一刀刻在他的俊脸上。
“沐舟,我刚刚说错了吗?”景灏看着他,浓眉轻轻扬着,眼底一片清润,如透窗坠落的那一抹月光。
“君行舟,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与我为敌?”君陌殇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笼罩着他。狠厉的声音裹挟着腾腾怒火。
“十一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为了她,哪怕与天下为敌,我都不足为惧。”景灏白沁沁的一张脸,俊美的五官带着一点削薄的硬秀。
他说得不疾不徐,声音也没有那么激昂。
君陌殇听着只感到太阳穴一阵一阵的惊跳,心底震荡的胸口发闷。
他这话,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
“你觉得她还会要你?”君陌殇瞳仁一缩,身体微倾,伸手探入案几底下。
指骨用力,窃听器拔出。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而后重重朝景灏身上扔去。“下三滥。”
窃听器的红灯,还在闪动。
景灏控制住情绪,眯了眯眸。“你比我,过犹不及。”
君陌殇松开叠搭的双腿,坐直。下颚的线条森冷料峭,眼底是一片幽深黑暗的海。“君行舟,你冒充我,接近十一。我有报复过你吗?”
景灏笑了,带着嘲讽。“何止报复,简直是毁灭。”
君陌殇微微一顿,眸光愈发阴冷。“我之前就应该彻底毁了你。”
景灏敛了笑,漆黑的眼底辨不清情绪。“四年前,你让人给我下药,把言知意送到我的床上。然后,以此为要挟,逼我和十一分手。这还不是毁灭?”
君陌殇呼吸一滞,眸间是彻骨的冰冷。垂眸,死死地盯着对面那张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砰——
他又砸落了一个茶杯。
景灏嘴角勾了勾,低头,视线落在腿上的那枚窃听器上。
室内一片沉默。
“主人,可以用餐了。”小五站在了客厅厅口。
景灏拿起窃听器,扯断了电源线。笑了笑,邀请。“温了桂花酿,一起喝一杯。”
君陌殇神色淡漠,起身,勾了勾唇。“最近在备孕,十一交代我少饮酒。”
他是懂戳人心窝子的。
景灏心里漫出一抹苦涩,怔了怔,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唇角是淡淡又凄凉的笑。“小酌怡情,不影响。”
这一次,君陌殇轻抿薄唇,没有反唇相讥。
“请。”景灏一手撑着拐杖,一手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君陌殇棱角分明的五官,依然凝着寒意。
两人来到餐厅。
四菜一汤,小火炉温着酒。
君陌殇坐了下来,唇角勾了一下。
“小五,你先出去,没事不要打扰我们。”景灏落座,拐杖靠着桌沿。
“是。”小五恭敬地应了一声,走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餐厅的大门。
景灏拿过温热的酒盅,给君陌殇斟了一杯酒。
淡黄色的酒液,浮动着幽幽的桂花香。
“这是三年前酿造的,一直埋在东头的桂花树下,今天才开封。”景灏微微垂眸,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君陌殇脸上的寒意稍退了两分,挑眉,眸色晦暗不明。
“放心。落星台就一枚窃听器,刚刚已经被你找出来了。”景灏把酒盅又放回了小火炉里。眼尾的笑意愈发深了。
说完,他举起酒杯,手腕轻轻抬了一下。
君陌殇皱了皱眉,问他。“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再决定这酒要不要喝?”
景灏神色依然淡淡的。“好。”
他缓缓放下了酒杯。
君陌殇面色冷凝,凉凉勾唇。“四年前给你下药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我知道。是你的秘书顾若琪。”景灏瞳仁微缩,温润的眉眼隐隐透着肃然,干净清亮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君陌殇眸光一沉。“她背后的指使者,你也知道?”
“知道。”景灏淡声回道。
“呵。”君陌殇嘴角噙出一抹冷笑。“君行舟,你可真是好胸襟。”
“沐舟,你觉得我是他的人?”景灏反问。
“难道不是吗?”君陌殇脸色有些不好,低沉的声音含了一抹杀气。
“沐舟,你常说,眼见未必为实。”景灏冷声道。
“我还说过,一切都讲证据。”君陌殇眸色沉沉,语气陡然狠厉。“运抵落星台的那笔钱,就是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