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我也是。”
……
周及阿落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他,见他似还没回神,遂侧过头轻轻碰了他一下,而后语速极快地说:“我去变回原来的样子,之后带小云来找你。”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原地。
解横瞳孔微微一颤,良久,手缓缓举至唇边,轻触。
心底……有什么正在破土而出,如星火燎原,如暗夜之光。
原本,他以为哥哥和他理解的心上人是一个意思——放在心上的人,未曾想,哥哥竟突然亲了他,虽然哥哥以前也亲过他,但那都是幼时的事了,之后聚少离多,如以前那般亲密的举动几乎未再有了。现下,他已明了自己的真心,竟是来得那样早,藏得那样深,若不是方才那一吻,反而仍不自知。
那哥哥呢?哥哥的话,哥哥的心意,是否也同他一样呢?
此时,已顺利汇合的周及阿落带着福·白猫·云站在解横房前,欲要敲门,却听见旁边响起两道开门声,接着——
“你是何人?”两人几乎同声道。
周及阿落转过头,笑了笑,正要开口,楼梯口传来一声激动的声音:“恩人——!”是江立早。
辛霖挑了下眉道:“你恩人挺多。”
江立早笑了两声,道:“是啊,有回我钱袋被小贼偷了,是恩人帮我抓住的。”
周及阿落道:“举手之劳。”
江立早道:“那次恩人走得急,还未请教恩人尊姓大名?”拱了拱手。
笇绝和辛霖同样看着他。
这会儿周及阿落却没有开口的意思,因为——
“吱呀”一声,解横的房门打开了。
“都站在外面做什么?”他道。
周及阿落眉眼一弯,笑道:“等你开门呀,解小横。”
他喊的不是“一一”,只因他觉得,在外人面前喊小名终究不妥。好吧,他承认,他就是不想“一一”这个小名被别人知道,从而被别人喊出来,就算是朋友也不行,这是只有他和一线谷的家人们才可以唤的,其他人都不可以。
“请进。”解横说罢,当众人的面将周及阿落拉进屋。
见门没关,外面三人相视一眼后,也走了进去。
待门重新阖上,解横向三人介绍道:“这是我哥哥,「解冬馋」。”
“也是伴侣。”周及阿落紧跟着补充道。
两人话一出,三人皆惊。
旋即,有人问道:“阁下是师从「世外高人」,冬馋刀主的那个‘解冬馋’?”
几人没想到,最先开口的那个竟然会是辛霖。
周及阿落神色如常,道:“没错,你认识我?”
“听闻过阁下在江湖中的战绩,”辛霖扫过他背后的横刀,目中跃跃欲试之意难掩,“可否赐教?”
周及阿落摇头。
对此,辛霖有些失望,但接着又听对方说:“现在不行,很饿,要吃饭。”
就在江立早以为辛霖会有所不满时,辛霖却认同似的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那先去吃饭。”
周及阿落又摇头,道:“吃完饭也不行。”
辛霖立马皱了皱眉,似疑惑又似不快,直到笇绝扯了下他的小臂,小声道:“人家伴侣在这,又不会跑,说不准何时机会就来了呢。”
听罢,辛霖眉头舒展,也不再急于这一时。
虽是小声,但大家在一起,怎么可能听不到,但也没人说什么。
“走吧,去吃饭。”周及阿落说着,牵起解横的手,开门待在外边。等另外三人走出,关门的时候,趁大家不注意,偷袭了解横一口:“解小横,回神了。”
发现整个走廊只有他和哥哥两个人,解横开口道:“哥哥,我很高兴。”然后,轻轻啄了回去。
周及阿落摸了摸他弯起的嘴角,边拉着他往前走,边传音道:“叫师父,教你真正的亲吻。”
解横长而黑的睫羽轻轻颤动,声音温柔而低沉地唤了一声:“师父。”
整个窝在周及阿落衣襟里的福·白猫·云不禁感慨: 肥水不流外人田,一一到底是没有逃离成为小落的童养夫的命运啊!
几人等了好一会儿,才见两人下来,也没说什么,一起向客栈外走去。
闻见路边的牛肉香气,一问之下,方知卖的是本地的特色——牛肉米线。
于是几人也不走了,直接找了位置坐下,要了六碗。
多出的一碗是周及阿落额外加的,众人也只当他饭量大。
安静俄顷,江立早突然激动道:“既然恩人是解大夫的伴侣,那之前在白鹤县,解大夫要等的心上人不就是……”
笇绝笑道:“书生你才反应过来吗?”
江立早道:“主要还是被恩人的身份给惊到啦,所以反而没太在意后面的话哈哈~这么一来,解大夫不就不用再去苍邪渡了吗?辛郎君也不用辛苦带路了。”
笇绝跟着道:“是啊,小辛的雇用结束了。”
辛霖“哼”了一声,懒得搭理他们。
直到米线摊的老板陆续端来六碗米线,周及阿落衣襟处露出一颗小脑袋,大家才知道,原来多加点那一碗是给这个小东西吃的。
“这个白猫好可爱啊!”笇绝伸过手去,抚了抚,“有名字吗?”
周及阿落道:“「福云」。”
笇绝称赞道:“福云、福运,好名字。”
江立早道:“猫不能吃很烫的食物吧?”
辛霖瞥了眼福云,接道:“吃吃看不就知道了。”
江立早愣了一下,搔了搔头道:“也是,看看就知道了。”
然后,他们看了,也知道了:这是只不怕烫的猫。
饭毕,天已擦黑,街边已然亮起一盏盏或明或暗的灯笼。
几人随口一问老板,才知这里的夜市要开了。
于是众人决定逛逛,权当消食。
本来一行五人加一猫,走得好好的,后来路上行人渐渐多起来,就分作三人一群,两人一对,最后更是不知怎么的,竟看不到彼此的人影。
不过,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各自玩得开心,还记得回客栈睡觉。
不知是不是昨夜睡得晚,第二日,众人直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盥漱之后,众人拾掇了行囊,便打算将早午饭一并解决。
然而当他们来到大堂时,楼上楼下竟坐满了客,喧闹至极。
“这是怎么了?人这样多。”江立早喃喃道。
路过的伙计,见几人站着,忙过来道:“几位客官是要打尖吗?那边客人刚好结账。”说着,将几人带到大堂角落的位置。
“多谢,”江立早边坐下边道,“今天客人怎么这样多?”
“客官还不知道吗?”伙计面露惊讶,旋即解释道,“再过两日武林大会便要开始了,所以现在很多江湖人士皆赶着赴会呢。”
江立早追问道:“敢问大会在何处举行?”
伙计擦了擦桌子,道:“武盟,天人峰。客官们吃点什么?”
周及阿落道:“好吃的都上一份。”
“好嘞,您们稍等。”伙计给几人倒了茶水,便匆匆走了。
自古,客栈、酒楼、茶肆、红阁等地皆是消息汇聚流通之地,光是听,便能听出许多事来。
只是事实如何?真假如何?能听出什么,便很难说了。
“诶,听说没有,最近出了个荷花般的人物。”
“叫什么名?哪的?”
“你知道也没用。”
“怎的?卖艺不卖身?”
“怎可能,但凡到了红阁之地,哪还有什么清白之身?”
“哦?”
“听过现下风头正盛的那位吧?”
“说就说,卖什么关子!”
“曹瑄,皇城谕及军的统帅。”
“原来是那位啊,他咋啦?”
“刚当上统帅之职,就从翠鸟阁赎回了一名女官倌,而那女官倌听我在翠鸟阁的熟人说,才刚调教完,都挂牌了,谁知——”
“怎样?”
“就被曹统帅给高价赎身了,唉。”
“嘿,听他说的,这事早不新鲜了。我跟你们说个别人不知道的。”
“别人不知道,你又凭啥知道?”
“就凭我表弟在京都曹府做事,而且,我在翠鸟阁有个老相好。”
“是嘛,那你快说来听听。”
“我跟你们说,你们可别说出去啊。”
“放心,倒是你,小点声的好。”
“其实那女官倌名为「何挽之」,流落风尘前是位罪臣的女眷。而那罪臣正是那位的亲兄长。”
“那位罪臣呢?”
“当然是……咳,服毒自尽了。”
“哎呀,这,这,那小叔子将嫂嫂赎回,少受点苦,这不是好事嘛。”
“是啊,这位官倌完全是被夫家给连累的,我老相好知道她的遭遇,还挺可怜她的,说她是个什么……啊对,‘外表柔弱,内心坚强’的女子,还说‘身处泥淖但拥有高贵的灵魂’什么的,像荷花一般。”
“听你这么一说,大伙儿倒真想见见了。”
“嘁,人现在哪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
“难道赎了身反而没了自由?”
“或许吧,前几日我表弟来信说,那位只要无事,便守在嫂嫂身边,生怕人突然不见。”
“这是怕人寻死?”
“谁晓得啊,不过,我表弟有一次听到那位对他嫂嫂说:‘除了离开我,我什么都答应。’”
“嚯!该不会……嘿嘿,朝夕相处,喜欢上了吧?”
“你表弟还在吗?”
“什么意思?”
“听到主人家这种秘密,只怕干不下去。”
“唉,你说的没错,不过,我表弟曾说那位性子高傲,要想他答应什么,或许可以去求一求那何娘子,说不好就答应了。所以,那次叫管家拿银子打发的时候,他试着去求那何娘子,你猜最后怎么着?嘿!虽不能留在府里,却能在别庄上干活,还清闲。”
“也是位心善之人。”
……
那边说完,解横这桌也将将吃完。
笇绝擦了擦嘴,道:“如今武林大会在即,也没什么去处,大家可要一同去武盟瞧瞧?”
周及阿落道:“当然。”
江立早道:“奉陪到底。”
解横招来伙计,结完账道:“我和哥哥一起。”
辛霖起身道:“那边赶路吧。”
福云响应:“喵!”
顶着骄阳,迎着温热的风,五人一猫兴致勃勃地朝着天人峰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