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走了哦?”
他披上衣服,把药膏放在床头,恋恋不舍,刚走到房门口,不死心又回头。
静之龟缩进被子里,就露出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仿佛在问怎么还不走。
此时的他看起来蛮可怜。
眼皮轻轻一抬,原本看起来稍显凌厉的眉毛微微变成倒八字。
一股无辜的感觉扑面而来。
再加上昨晚她闹着朱九也要变一次小奶狗给她看,所以此时看到他这副表情,她的脑子里出现的场景,完完全全就是那只小奶狗摇着尾巴朝她撒娇的画面。
“呃……算了……你回来。”她朝他招了招手,洁白的手臂一接触到外头湿冷的空气,就忍不住竖起了汗毛。
她手赶紧往里一缩,整个人躲进被子里,嗡声说:“把门关上,冷。”
她愿意留下他,朱九本来还挺高兴的,一要关门,他就忍不住想歪。
“关什么门,怕兄长看到了吃醋?还是……你……”
话还没说完,被子里就伸出了一只玉足,轻轻蹬了一脚他的膝盖,“冷,我就是冷而已。”
蹬动间,她脚底微凉的体温透过一层薄薄的布料传到他膝盖上。
朱九一下没了打趣她的心思,捏住那只作乱的脚就往被子里塞,并仔仔细细给她掖好被角,“不是说冷吗?冷还伸脚出来蹬我?”
她温吞停了半晌,发现她实在对贴心又傲娇他没了法子,只得掀开重新被子一角,示意他回床上。
“不是冷吗?别乱掀。”话虽这样说着,朱九却扬起眉梢,心情颇好的脱鞋躺了回去。
刚躺回枕头上,耳朵就被她轻轻拧住。
“干嘛?我做错事了?”他问,并幼稚的转头,回捏住她的耳垂。
静之耳朵一紧,一时忘了要说什么,愣愣的看着朱九。
这男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瞧着她震惊的样子,朱九闷笑一声,拧耳朵的两指顺到她脑后,把她的脑袋往自己的方向压,轻轻吮了一口她甜美的唇,“擦药吧?”
“你帮我擦。”静之眨巴两下眼,指了指床头柜,“药在抽屉里。”
看着唇角微扬的朱九,这时她才想起来刚刚要说什么,“我发现,我对你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什么意思?”他面前的柔和瞬间一滞。
“字面上的意思,虽然你老主动惹阿正,但是我就是对你生气不起来。”
多处了一世,她明显就对他多了一层感情,他老说她偏心,但内心深处,她却隐隐觉得,她对朱九,才是真的偏心。
老是偷偷亲亲他,抱抱他,次数可比草庐的多多了。
而她和草庐,如今可以算是还处于酸酸甜甜的恋爱阶段。
得亏阿正那个笔直笔直的性格,现在开始懂得争抢了,否则她不知道朱九还会怎么欺负他。
……
刚刚那句话,说的朱九心里颇有些复杂。
什么叫他惹阿正,明明就是两个人的争斗,只是草庐那个人善于隐忍和伪装,所以看起来总像是备受欺负的一方。
奈何她心软,就吃这一套。
朱九不想谈这个,捞出她一只胳膊,指腹擓起一点药膏,就轻轻的按在她手腕处的淤青上,“还痛不痛?”
太过疲惫,头脑有些发胀,她的思维也有些一卡一顿的,他不再提,她也懒得说,垂眸看着他揉手腕处的淤青,嘴里忍不住吐槽道:
“知道我会痛,昨晚我叫你放手时,你就应该放手。”
“该放手时我会放手,但绝不是昨晚。”他义正言辞回复,要不是他抓得紧,说不定半途她就逃跑了。
“哼……反正我不想动,你这个坏人得帮我擦药,脚踝也要擦。”有些羞恼的静之又蹬了他一脚。
被子又被扬了起来,朱九啧一声,说一句手还没上完药,刚想把她这只脚先塞回被子里,眼神不知怎的,就瞄到了她脚腕处的那一圈红印。
想到某个画面,饶是与她做了几十年夫妻的朱九,也忍不住开始脸红。
他和草庐……昨晚是有些闹过头了。
“没叫你动。”
他红着脸,凑到她耳边偷偷说了句什么,静之先是一愣,又是一恼,遂拿额头轻轻撞走靠过来的朱九,“你讨厌……谁跟你说昨晚?!”
朱九:“你,你昨晚……”
静之面一红,抄起抱枕丢了过去,阻止了他将要吐出的狼虎之词,“大流氓。”
朱九笑接抱枕,“你见过流氓有会脸红的吗?”
静之红着脸皱起眉头:“……你说谁?我才没脸红!”
见她好像快要恼羞成怒了,朱九赶紧举一手投降,“我脸红,我流氓,我家静静是最好的。”
一句话被堵回来,半口气堵在胸口憋的慌的静之,一把薅过他的脑袋,一口咬在他嘴皮子上。
直到草庐推门而入,两人这才消停下来。
“原以为你会趁机欺负她,你这霸道的性子,怎么反被她欺负了?”
瞧着朱九嘴上的一圈牙印,草庐端着托盘,心情颇好。
静之:“没,没什么。”
一些露骨的私房话,可以在朱九面前说,在草庐面前,静之莫名不敢那么放肆。
她傲娇的扬起下巴,朝捂住嘴的朱九轻哼一声,“他臭不要脸。”
草庐笑:“你今天才知道?”
朱九语塞,处了那么久,他可清楚知道草庐的死穴在哪里。
一个转头,他的嘴差点贴住静之的。
她预判了他的想法,早就举起一掌拦着了。
草庐扯着嘴角呵呵一声,“亲她让我生气?”
“你也得看看她现在心情如何。”
朱九谨记要示弱装可怜,他不理草庐,直起腰杆,拿着未盖盖子的药膏,眼巴巴的看着静之,“还没擦完药呢,我再帮你擦擦?”
他一坐正,松了带子的交襟里衣瞬间散落开来,胸膛上的爪印,一道接着一道,径直撞入静之的眼帘。
有的甚至还没结痂,颜色鲜红鲜红的,看着就痛。
她有些心虚的捻起一点黄豆大小的药膏,往他胸口上的伤一抹,“擦吧,你帮我,我也帮你。”
朱九赶紧抬手在药膏面上一挡,不甚在意的低头看一眼胸口,“这药难做,我和兄长做得少,给我用浪费了。”
“什么叫浪费?”她板起脸。
朱九一愣,心蓦地一暖,她最看不得他俩不珍惜身体的举动了。
于是朱九换了种说法,“这是我的勋章,我不想让它消失。”
静之一噎,扭头朝草庐告状,“你看他是不是脸皮厚?”
草庐放下托盘,抬手轻轻捂住胸口,不敢与她对视,“我……我也不想让它消失。”
静之:“……?”
扑的一声闷响,她躺回床上,抬手捂住脸,“随便……哼,才不管你们。”
“说不管我们,这小猫尾,又是何意?”
朱九抬起被尾巴圈住的手腕,俯下身,手指摸进被子里,往她丹田处轻轻一点。
“这点皮肉伤,无须用灵力。”
他凑近她的耳朵,偷偷说一句:
“我恨不得你多挠我两下,这印子一定要比兄长的多……”
嗡的一下,她从头红到脚。
“你怎么什么都要比?!”
“没办法,你有两位相公,这辈子我与兄长,就注定会这般互相争抢。”
……
事实果然如他所言。
两个人的日子,甜甜蜜蜜。
三个人的生活,打打闹闹,却也不失为一种全新的体验。
静之痛并快乐着,每天不是帮这个,就是得安抚那个,忙得不行。
明明有两个男人了,这一世却不知为何,她没有怀上孩子。
朱九和草庐暗自庆幸,她的时间本来就不够分了,有了孩子那还得了。
……
事情都有两面性。
成倍的甜,必定带来成倍的苦楚。
静之万万没想到,他们两个会一起卧病在床……
秋季午后的一天,落叶纷飞,遮盖住了大部分的池塘水面。
给他们喂完药后,静之端着空碗走出去了。
朱九抬起枯槁的手,凄然朝草庐一笑。
“看到了吧,我俩这般,怎还配得上她,我不想再拖累她了。”
草庐只瞧一眼,就转头看向窗外枝繁叶茂的树,“阿九,你后悔吗?你本不用如此的,我给你算过了,你还有十几年可活,何必施展禁术,把你和我绑定,跟我一起共赴黄泉?她这几天,眼睛都哭肿了……”
朱九看一眼草庐的后脑勺,遂倔着性子坐了起来,“我宁愿只给她一次伤痛的机会,也不愿像钝刀割肉一般,给她带来双倍的痛苦。”
“你倒是想得通透,可她……”
朱九:“我这几年老得这般快,你以为她没发现吗?”
他闭了闭眼,捂着胸口缓了口气,才接着说:“她藏不住话,但是一遇到大事,她总是把不好的情绪藏起来,就怕我们担心她。”
草庐扭回头看向朱九,看了好半晌,生平第一次在他眼前红了眼,“阿九,她这般好,我舍不得她。”
朱九一愣,皱起眉头,“你别学我,虽然我多偷了一世时光,但……这不仅对你不公平,也对她造成了不少困扰,咱们要走,就该走得干干净净。”
草庐点了点头,抬起手掌抹去眼角的泪,“我知道,计划什么时候走?我这身体,支撑不了多久了,她许久未曾睡好,最近用饭也用得少了,最好是快点。”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两个病号愣在床上,静静的看着冷着脸的静之走进来。
“阿九,那个话题,自我们结婚后,我就没再提起过。”
“你们两个,当真要这般对我吗?”
再倔强的语气,也藏不住她越发抖动的声线。
朱九和草庐几乎是同时湿了眼眶,他们两个各从两边的抽屉,掏出一个小瓷瓶。
朱九眼里盛满了温柔和不悔:“静静,这辈子,是我偷来的,可我一点都不后悔……如今,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草庐抖着手,轻轻揪开小瓷瓶的盖子,微微叹息一声,“此药无色无味,喝下去后,我与阿九,便会如同睡着了一般……你无须担心,好好的进入下一世吧。”
静之缓缓蹲在两个床中间,已然泣不成声,“不要……我不要……我舍不得你们…求你们了,别离开我…”
朱九尚且还有一点余力,俯下身,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小傻猫,我和他,再不会吵架,让你心烦了。下辈子,我们将化成同一人,继续去爱你。静静,别忘了,如若遇到我,记得先叫阿九。”
草庐凝视着静之抬起头后,那双泪眼婆娑的双眸,“别听他的,叫阿正。”
两个男人最后一次争辩,彻底止于此刻。
他们两个相视一笑,继而转头看向目露恐慌的静之。
朱九笑言:“静静,对不起……我……我爱你。”
虽非常的舍不得你,但是是时候该走了……
规则在他吐出最后一字时,即刻生效。
她的脚开始化作点点流光,完全来不及阻止他们的作死行为。
见她似要伸手夺药,朱九把早已捏在手心的尾戒朝她手里一塞,仰头便喝下了药。
“兄长,别犹豫了。”
草庐手一顿,立马跟上他的脚步。
两个瓷瓶纷纷滚落在地。
“静之……卿卿……”
“我爱你……我爱你……我叫……阿正……”
千万,记得先叫我……
两只大手一左一右垂落床沿。
静之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几乎看不清他们陷入沉睡的脸。
伸到极致的两手,刚搭到他们逐渐变凉的指尖,便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阿正,阿九……
阿九,阿正……
排名不分先后,我恨死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