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的五彩灯光,在昏暗的环境中不停闪烁着,到处都是摇晃舞动的人群和暧昧的嬉笑声。
舞台后的昏暗一角,又是另外一番场面。
这里是舞厅的洗手间。
现在里面没有多少人。
昏黄的灯光下,有个女人正站在镜子前面洗手。
面前的墙上摆着一面超大的镜子。
只要是个女人,出去前必定会检查一番自己的妆容。
那个女人洗完手,从包里拿了帕子轻轻擦干净手,又拿出口红,对着镜子补着妆。
静之还是第一次被传送到厕所里。
她趴在厕所门上,暗中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见只有那个女人在外头,她挺直身子,理了理头发,又捏着衣摆擦干净眼角残留的泪水,这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一位憔悴的美人出现在镜子里,任谁都会多看上两眼。
那女人止了涂口红的动作,捏着口红盖子,定定的看着走过来的静之。
“……”
来这儿的人,一般性格都比较放得开。
可是这个女人莫名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对静之矜持的点了点头。
一头短发完全掩盖不住她的艳丽容貌,肉粉色的包臀连衣裙将她姣好的身材曲线完全显现出来了。
宛如含着水光的桃花眼看着静之的时候,有一种欲语还休的感觉。
这人长的,可真是又温柔,又知性,还有一种特殊的性感。
静之每次一遇到这类大美人,就有些不敢直视,只瞄了一眼,她立刻错开目光,微笑着指指那女人身后的洗手台。
“您用完了吗?我想洗个手。”
女人依旧没有说话。
只是侧过身子,把洗手台前的位置,让给静之。
静之还没走过去,对面厕所隔间里,突然开门,走出来一位飒爽的女子。
上身是牛仔外套,下着工装裤加短靴,妥妥一副女汉子的模样。
她冷着脸快步走过来,嘴上却很有礼貌,“抱歉,我赶时间,可以让我先吗?”
静之耸耸肩,把路让给了她。
哗啦啦的水声流动着。
静之跟补妆的女人站在一旁,有些无所适从。
静之率先打破沉默。
“一个人来玩啊?”
女人愣了一下,依旧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垂下头,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
而后缓缓朝静之打起了手语。
“?!”
“呃……对不起,我不知道……”
太尴尬了。
来这个世界第一个遇到的人,就是残疾人。
穿越过来的地方还是厕所。
她怎么觉得,不是很吉利的样子。
……
“依玲姐,好了吗?威哥叫鹰哥早点带你回去的哦。”
水龙头猛的被关住。
洗手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三个女人面面相觑。
外头的人叫谁依玲?
静之一头雾水。
这俩怎么没人应声。
短发女人似乎是想起什么,赶紧拿了台面上的手提包走了出去。
洗好手的飒爽女人垂着眸慢慢擦手,仿佛是不经意间,看了走出去的女人一眼。
“麻烦稍微让下,我洗把脸。”静之说。
那女人一愣,漫不经心的颔了下首后,跟在那个叫做依玲的女人后头走了出去。
“一个个都奇奇怪怪的……”
静之打开水龙头,边洗脸,边小声嘀咕。
对镜自观。
看到自己微红的眼尾时,她缓缓闭了下眼,眼球里仿佛还留有滚烫的泪水余温,眼睛有些发涩,但是没有比她此时此刻的心更难受。
内心仿佛破了两个大洞,冷风呼呼的往里吹,他们两个可真是好样的。
竟然串通起来,一起送她走,还闹上了自杀这种决绝的戏码。
静之吸了吸鼻子,抬手掸掸腰际衬衫上被溅到的水花。
穿越进厕所,唯一的优点,就是隐私性强。
一知道又回了现代,她第一时间将私服切换成现代款。
望着镜子里作知性丽人打扮的自己,静之依旧感觉有些违和。
趁着还没进来人,她催动法力,将头发变成了纯黑色。
款式略显复古的簪子被取下,卷了许久的头发盘旋着落下,发尾微卷,自然形成了一个慵懒的弧度。
她的双手从发际线插入发间,轻轻往后顺了两下,露出了她那张俊俏又有些憔悴的容颜。
罢了。
就这样吧。
反正他又不在。
这种类似迪厅的嘈杂地方,以阿九几辈子的严肃性格,是万万不可能会进到这里来的。
一打开卫生间门,外头轰鸣的音乐声和男男女女的调笑声,突然放大了传进她耳朵里。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味和各种香水味,熏得她有些头昏脑胀。
静之皱着眉慢慢走了出去。
迪厅中间是个偌大的舞台。
舞动的男男女女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可不想从这群好似疯魔的人群里穿过去。
静之准备溜边儿走。
舞台下,是一个个卡座。
走到一半儿,她就又遇到了刚刚那个短发女人。
她一个人坐在卡座里,目光落在舞池中央,黛眉轻蹙,显然也不是很喜欢这种场所。
那还来这里玩干什么?
静之没想过去打招呼,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已,连朋友都算不上。
途经过几个卡座,踢开脚边好几个被踩瘪的啤酒易拉罐和烟头,她极有目的性的朝门口走去。
还未走出去,静之的余光又瞄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右手边角落里,坐着那个穿牛仔服的女人,她旁边还有一个年轻男子。
两个人倒不像是情侣。
他们手里各捏着酒杯,两双眼睛在舞台上快速掠一眼后,老是看向同一个地方。
不像来寻欢作乐,反倒跟来监视人似的。
顺着他俩的眼神看过去。
是酒保后头的经理办公室。
办公室里此时没有拉上帘子,她能看到一个穿着褐色西装的男人,正稍稍背对着她,拿着话筒接电话。
仅仅只有一个半侧身的背影,就让静之怔在原地。
她突然不想走了。
转过身子,原路返回,又不太敢接近。
万一认错人了,那多尴尬。
她停留在一处卡座后面,离那间房只有三四米。
里头亮着白炽灯,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他拿话筒的那只手。
手指修长,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指尖还不时轻轻敲两下话筒。
她的心开始急剧跳动,仅凭一只手,她几乎就能确定这个人是谁……
然而,不能急。
草庐说过了,太突兀的上前,只会让陌生人感到困扰,甚至是排斥。
况且,她还需要看清楚他的脸。
她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那个人转身过来。
她终是落了泪,在见到他脸的那一刻。
静之捂着嘴,强忍着要上去攀谈的动作和呼之欲出的哭声,张大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似乎是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男人一个锐利的眼神朝这边扫了过来。
许是她站在阴暗处,男人只能看到她的长裤,跟垂落腰间紧攥成拳的一只手。
他的视线缓缓落到她尾指上的双重尾戒上,仅看了两秒,就收回眼神,柔了目光看向他办公室对面的卡座。
那里正是那位短发美人的所在地。
两人视线并未相接。
女人看向舞台,男人则听着话筒里的声音,眼神一直落在女人身上。
静之止了泪水。
看了看这辈子的阿九,又看了看卡座里肤白貌美的大美女,突然缓缓皱起了眉头。
那个痴痴的眼神,看得她的血液迅速冷却下来。
他……已经心有所属了吗?
为什么不等等她?
阿九和阿正明明说了的,下辈子会变成同一人来爱她。
如今又怎会……恋上别的女子??
罢了。
她如今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
又有什么资格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
“哼!”
……
听完电话的男人,掏出胸口的烟盒,拍拍烟盒屁股,敲出一根烟。
他夹着烟,走到窗前,未点火,就这般看着对面的女人。
“叩叩叩!”
“鹰哥,该走了,老大不放心玲姐一个人在外头。”
男人夹着烟,走到门口打开门,就看到小弟捧着一件叠得好好的白衬衣,谄媚的看着他,说:
“您送洗的衣服到了,您看是要现在换上,还是我帮您带回去?”
送洗的衣服?
程鹰缓缓皱起眉头,低头打量着那件衬衣。
突然,他把烟咬进嘴里,抽出被衬衫夹住的黄色标签纸一看。
字迹龙飞凤舞,说的话却不甚中听。
【你好,偶然路过,实在看不惯你那件丑丑的条纹内搭,特赠衬衣一件,纯新已洗,请速换。】
“噗!”
伸头过来偷看的属下,捂着嘴,憋得满脸通红。
见程鹰把标签捏成球,攥得关节泛白,他赶紧正了脸色。
“咳,是您的码数,我刚刚瞧过了,要不…………”
程鹰不语,只是眼神愈发阴沉。
属下的额头垂落一滴冷汗,讪笑着说:
“不,不换也行,咱们鹰哥,穿啥都好看。”
程鹰想的,可不是这么粗浅的着装问题。
他走回办公桌后面,在本子上唰唰唰写了几个字。
【谁送来的】
属下一手撑在桌对面,看完他写的内容后,指指外头的舞厅大门,“一个漂亮的女人,可惜已经走了。”
“鹰哥,你是没看到,我觉得她跟玲姐,是两种不同的风格,但是都非常好看的。”
程鹰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子,缓缓在纸上写了两个字。
【聒噪】
下属捂着嘴干笑了两声,刚想收声,眼睛却又落到了桌面那件衣服上。
“鹰哥,这衣服……您还要吗?”
程鹰交叉着手指,靠回椅背上,脑子里把他最近的仇人都过了一遍。
好像……还真没有哪个仇人这般委婉,用一件衣服恶心他。
一般有仇,也是举枪来个火拼了事。
程鹰不解,难道真是那个女人看不惯他的衣服?
程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红色条纹polo衫,又抬起头,看向窗外的依玲。
她也会觉得丑吗?
就算是丑,话甚少的她,应该也不会如此直白的挑明吧。
程鹰站了起来,朝小弟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然后走到玻璃前,缓缓拉下了百褶窗。
抽了两根烟,又挑开窗帘,看一眼依玲,程鹰抿着嘴把烟头捻熄在烟灰缸里,抬手挑过那件衬衣。
“哐!”
一声细细的清脆声响,突然传入他的耳际。
一个黑色的尾戒顺着他的力道,从衣服里掉出来,落到地上,一路滚到他脚侧边。
程鹰突然就想到了刚刚那个紧攥拳头的女人。
她攥拳头,难道是因为真看不得他穿这件衣服吗?
未免也管得太宽了吧?
程鹰捡起尾戒,打量了好一会儿,直到属下的催促声从外头传来,他这才将戒指放入西服的口袋里。
算了,换就换吧。
左右不过一件衣服,他可不想让依玲嫌弃。
虽然她性子温柔,从不跟他提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