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县,客栈里。
惊鱼再次向重澜和观玉声明,冥界掌管灵魂轮回,天界无权干涉,天界降下天灾惩罚凡人,冥界也没有干涉,这次冥王下令斩杀在凡间停留的食人猛鬼,绝对没有要挑衅天界的意思。
“自两族大战之后,天界管不管活人,冥界管不管死人,都互不干涉,猎杀食人猛鬼事关轮回,还请两位不要误解。”
惊鱼说话算是客气的了,恭喜闷一口酒用鼻孔看他们,态度恶劣地说道:“你们天界要把凡人千刀万剐,我们冥界不管,我们冥界惩罚恶鬼猎杀猛鬼,你们天界也管不着。不要以为我们冥王大人长不大就好欺负,我们冥界不是好欺负的!”
恭喜说完还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但根本吓不到重澜和观玉。
惊鱼再瞅这两个天神两眼,见他们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便稍微放下心,看向在一旁抄写经书的三愿,感谢道:“多谢这位师父出手相助,我等才能不辱使命斩杀这些作祟的恶鬼。”
“阿弥陀佛,贫尼是出家人,除魔卫道是贫尼的职责,惊鱼先生无需客气。”
惊鱼发现眼前这个尼姑已然是怜悯众生的慈悲尼姑,和昨晚屠鬼的红袍尼姑简直判若两个人,一个慈悲,一个狠厉,这真的是一个人吗?
道谢之后,喝了几碗水酒之后,惊鱼和恭喜便离开了,温赦偷偷拿了三愿的记事本去僻静的地方翻看,甘棠在客栈的院子里洗衣服,厢房里只剩下重澜和三愿两人。
重澜见三愿眉目慈悲,用内疚自责的语气问三愿,能不能用再生术帮那些被猛鬼咬残的人再生出肢体器官。
三愿没有回答,重澜也知道这是在为难她便道歉,“是重澜为难三愿师父了,对不起。”
重澜满心满怀的愧疚和罪恶感只能化作一声,对不起。
三愿抬头用迷茫的眼睛看重澜,“什么再生术?”
重澜也迷茫了,“昨日在容家村,三愿师父给村民接上断肢后,说了这样一句话,再生术,丹灵族的秘术。”
三愿想不起来了,但她知道丹灵族是神族,神族的秘术,难道以前她也会?
即使以前的她会,她也说不会,“我哪里会什么丹灵族的再生术,我一个凡人根本不会神族的秘术,你不要胡说。”
“可是,可是……”
重澜对那些被猛鬼咬残的人有深深的责任和罪恶感,他想补偿他们,可是却无能为力,只能请求三愿,但三愿却说自己不会。
“没有什么可是,你想学什么再生术可以去问朝云,朝云是丹灵族,她可能知道什么。”
三愿把重澜打发出去,然后静心抄完三页经书,抄完经书就躺在榻上呼呼大睡起来。
温赦躲在僻静的角落翻看三愿的记事本,发现三愿的日记已经写到了三愿十九年的中秋,只是写到三愿十九年,温赦松了一口气,三愿十九年还不用太担心。
温赦又想起昨晚三愿举剑无情劈向他,他看到了并且还感觉到了那个红袍三愿眼里的仇恨和杀意都是真的,他怀疑昨晚的三愿就是城门口的那个三愿,所以才会对他有那么大的恨意和杀气。
“你怎么偷看尼姑妹的日记,要尊重别人的隐私才行!”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恭喜突然说这么一句,温赦吓得慌张合上记事本,然后呵斥恭喜没礼貌乱偷看。
恭喜辩驳,“我只是碰巧经过看到你一个人躲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担心你发生什么意外才过来看看,你别不识好人心!再说,偷看别人日记的人是你,你这个偷窥狂还理直气壮地说我,小心我告诉尼姑妹,让尼姑妹好好收拾你!”
温赦生气了,一脚踢过去,没踢到恭喜,更加来气,“我和我娘子是夫妻,我们之间没有隐私,她的日记,我想看就看,关你什么事!你就这么闲吗,不去勾魂,小心我向冥王投诉你!”
“这一带又没人死,我没魂勾。”所以才有时间到处溜达。
“这里没魂勾,你不会去别处勾吗?”温赦就没见过这么懒散的鬼差。
“我和发财只管这一带,”恭喜突然发现不对劲,“刚才你说要和冥王投诉我,你认识冥王吗,你就投诉我了?”
“我……我不认识,我娘子认识,我叫我娘子投诉不行吗?”
温赦抬头挺胸,推开恭喜,昂首阔步离开,留恭喜一人站在角落里傻傻摸头。
两天后,三愿一行人回到了桃园县李家村。
阿妨一看到三愿就冲过去撞到她腿上,抬头用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开心地告诉她,自己会写字了,还把她拉到一边写字给她看。
阿妨在小沙堆上用手指写了一个天字,然后骄傲地告诉三愿,这是天,然后又写一个地字,骄傲又得意地告诉三愿,这是地字,然后又再写一个字。
“这是娘,光头娘的娘!娘,阿妨会写字,阿妨厉害!”
三愿要鼓励小孩学习,“厉害厉害,今天会写三个,明天争取写六个,天天进步,娘会更开心。”
阿妨天真地问:“那娘你会写几个字,一个,两个,三个,还是好多个!”
“我的傻女儿,娘这么老了,当然会写好多个。”
三愿像慈祥的母亲温柔地抱起阿妨,“在家有没有听小姨大姨的话,有没有乖乖吃饭?”
阿妨搂住三愿的脖子,深吸一口香气,娘香香的,“阿妨最听话了,大姨教阿妨写字,阿妨一下子就学会了,大姨开心得像个孩子!”
“早上小姨煮了鸡蛋羹给阿妨吃,阿妨吃了这么大的一碗!”阿妨用手比划。
温赦把行李放到房间里,出来打水洗脸时,突然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娘,大娘见他长相惊人,好似下凡的天神美得不可直视,露出害羞的笑容,两只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突然被一个老女人含情脉脉地盯着,温赦吓得连连后退,一边退一边捂紧衣服,生怕这个老女人扑上来将自己扒光。
“你是谁,你要干嘛?”
“小伙子要吗,一次十文,很便宜的,来一发!”老女人一脸急色。
温赦一看她脸上淫荡的笑容立马猜到了,她是走村过镇主动上门做生意的暗娼。
恶心的老女人胆敢来调戏本美男,本美男要你好看!
温赦抹去脸上的厌恶,带上惊吓的面具,大喊,“娘子,家里进了一个老变态,呜呜,她要非礼我!”
抱阿妨在桂花树下玩耍的三愿听到声音,转头一看,院子里是进了一个大娘,她不慌不忙地抱阿妨过去。
三愿看一眼觉得这个大娘有点眼熟,再看两眼便认出了这个大娘,这个大娘是隔壁镇上的吴氏,是一个普通农户的婆娘,她公公婆婆去世都是请三愿做的法事,就因为三愿便宜。
“这不是吴大娘吗,怎么跑我们村来了,家里又死人了,想请我去做法事?”
吴氏满脸忧伤,哀叹一声,“家里人早就死光了,现在只剩我一个了。”
吴氏的儿子学坏不学好,整天和街头溜子一起鬼混,后来染上了赌瘾,输光了家里的田地,气死了老爹,媳妇孩子都被卖去还了赌债。输得倾家荡产,吴氏的儿子还要赌,没钱赌就拿命去做赌注,最后赌输被人卖到矿山挖矿,偌大的一个家现在就只剩下吴氏一个人。
吴氏年老体弱做不了体力活,只能厚着脸皮来到桃园县求助早年被她卖到妓院的女儿。
吴氏生了六个女儿,两个儿子,大儿子刚两岁便夭折了,大儿子夭折后,一个云游的道士告诉吴氏,想要保住小儿子就必须卖掉一个女儿,说这叫舍一保一。道士还说被卖掉的女儿过得越惨,小儿子就越有福气,说这叫转移不幸,把儿子的不幸转移到女儿身上。
吴氏听了道士的话,把最不喜欢的三女儿卖到了桃园县的妓院里,还嘱咐妓院老鸨要尽量虐待三女儿。
吴家家破人亡后,吴氏的五个女儿纷纷嫌弃并拒绝收留吴氏,那些女婿还说特别难听的话,说他们不是上门女婿不养岳母,让吴氏自生自灭。
五个女儿都不管自己的死活,吴氏只好厚着脸皮来桃园县找被她卖到杏红院的女儿,也就是杏红院现在的老鸨红姨。
红姨恨透了吴家,恨透了吴氏这个母亲,吴氏为了活下去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向红姨下跪磕头,说自己什么活都能干,求红姨收留她。
红姨为了恶心吴氏,为了报复吴氏,就让吴氏做暗娼,让吴氏出去卖。
“你出去卖,卖得一文钱回来我再给你一文钱,卖得十文钱回来我再给你十文钱。”
“红霞你……”
吴氏气得老脸煞白,差点昏死过去。
“当初你把我卖到杏红院的时候,说给我找一个吃饭的地方,现在我好心收留你让你出去卖,也是好心给你找一个吃饭的活计!”
“怎么,难道你还想找上门来白吃白喝?”
“呜呜,红霞你这是在逼母为娼,你这是在羞辱娘,你这是在捅娘的心啊!”
红姨非常得意,“当初你卖我为妓,现在我让你为娼,只不过是一报还一报。不卖,那你去找你那几个好女儿,看她们理不理你!”
红姨还自夸,“还是我这个被卖到妓院的女儿有良心,愿意收留你这个老太婆!”
为了一口吃的,为了有个遮风挡雨的屋檐,吴氏只能留在杏红院做娼妓。
吴氏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婆,是个人都不会花钱来杏红院嫖她,她只能去偏僻贫穷的村子里卖,送上门,又便宜,那些娶不起婆娘的老光棍倒是愿意花几文钱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