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小芙又怕自己说了,事后皇上不给自家主子养,主子就更难受了。
这宫里和王府,终归是不一样的。
正巧这时如意公主带着人从拐角走出来。
见到吴宝林,如意公主乖巧的行了个礼:“见过吴宝林。”
“这是如意公主吧?”吴宝林面上含笑:“不愧是公主,当真玲珑聪慧。”
她搬来这边住的时候就和叶才人闹了矛盾,后又在请安的时候被嘲笑,气的动了胎气。
这段时日一直卧床养胎,倒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公主。
如意公主人虽小,这些时日却沉稳乖巧许多,梳着两个发髻,装扮的又乖巧又有几分小孩的可爱。
如意公主的视线落在吴宝林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眼底有几分好奇:“吴宝林腹中怀的是我的皇弟?”
吴宝林谦虚了下,“未必是皇弟,也可能是皇妹。”
如意公主:“大家都说吴宝林肚子里怀的是个皇弟呢,以后父皇又能多一个儿子了。”
吴宝林听了小孩子的话,自然是开心的。
“那就承公主吉言了。”
如意公主笑道:“芳美人还在等我,我就不打扰吴宝林了。”
吴宝林立马道:“不敢,不敢!”
等如意公主离开后,吴宝林抚着自己的小腹,望着她离开的背影。
许久,才听到她轻声呢喃道:“或许,是个公主还好些。”
小芙隐约听到了,好奇看向自家主子:“主子不盼皇子?”
吴宝林:“皇上对待皇子和公主是一样的,可别人不一样。我若生了个皇子,上面的九嫔娘娘们肯定都会来抢。但若是个公主……她们也许不会在意,或许我还能自己养着。”
小芙想劝,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劝起。
毕竟吴宝林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话聊到了这,忽然听得吴宝林问了句:“听说如意公主也不是芳美人生的?”
“那她为何能养着个公主?”
“在王府时,她也不过是个侍妾。”
吴宝林入王府晚,又没有人脉银子开路,很多消息都不怎么清楚。
小芙:“这个奴婢也不知道。”
吴宝林想了想:“你去给我打听打听。也许,知晓了芳美人的缘故,我也能自己养着孩子?”
小芙立即点头。
那边如意公主到了芳美人的阁子,进门便喊了声:“芳姨?”
芳美人正在刺绣,听到声音眉眼就染上几分喜意,连忙在把刺绣放下,起身接如意公主。
“今日怎么比前几日晚了些许?”
如意公主如今已经五岁多了,按照虚岁快六岁了。
在皇帝皇后的安排下,她已经开始去上书房上学了。
只恐她年纪小,底下人人欺主,皇帝皇后商量后,照旧让她住在芳美人院子里。
芳美人牵着如意公主的手走,带到一旁帮她洗手净脸:“御膳房新送来了一碟子松木烤乳鸽,说是要趁热吃最好。”
如意郡主秀气可爱的眼底多了几分孩童的笑,“路上遇到了吴宝林,问候了两句。”
还没等芳美人给她擦干净手,如意公主就迫不及待跑到桌子前:“乳鸽闻着好香。”
芳美人含笑道:“别急,少不了你的。”
饭桌上,芳美人都没怎么吃,一直在的给如意公主夹菜。
看着如意公主用的香,她看着也高兴。
平日里闷声闷气的一个人,这会也终于有点活人味了。
最初养着如意公主时,是芳美人剃头挑子一头热,如意公主并不怎么接受她,还别扭了好一阵子。
甚至因为云庶妃的事情,如意公主还对她生过隔阂。
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她贴心贴肺的照顾着如意公主,终于得了如意公主的认可。
如今两人相处,倒还真有点母女的味道了。
用完膳后,如意公主提起吴宝林的事情:“吴宝林要是生了皇弟,是要送给哪位娘娘养着吗?”
芳美人:“约莫是的。她一个宝林,是没有资格养孩子的。”
顿了顿,芳美人又笑道:“倒也不是完全没其他可能。若皇上开恩,她也是能养的,就如我一般。”
如意公主立马道:“吴宝林如何能与芳姨比?”
“芳姨是娘身边的老人,当初是娘亲自指了你养我的,父皇也是同意了的。”
芳美人听到如意公主这番话,心里如喝了蜜糖一样甜滋滋的。
好似这辈子,只为这句话也值了。
后宫无宠的女人太孤寂,有个孩子在身边的打发,日子才好过些。
只天长日久,整个人的喜乐悲欢,也都锁在了孩子身上。
芳美人好奇问道:“你都同吴宝林说了些什么?”
如意公主:“也没说些什么,只吴宝林似乎不太想生个皇弟?宫里的人不都盼着给父皇生皇子吗?”
自从去上书房上学后,如意公主见的人多了,也时常听到一些风言风语。
随着她年岁越大,懂的事情也越多,再不是以前那个无知小儿。
芳美人本无意和如意公主说些后宫的琐事,但又想到她往后也要在宫里生活。
怕如意公主不懂事,话语间无意得罪人。
“如今高位上的这些,除了昭德妃,谁都没有孩子。”
“若吴宝林生出个儿子,只怕会有人抢着要。她若生个女儿,或许会好些。”
如意公主点了点头。
主动牵住芳美人的手,“方才回来见芳姨你在刺绣,怎么不多点几盏灯?”
“如今虽说日落的早,但时间一到屋子里就黑沉沉的,仔细伤眼睛。等改日我求了父皇,给我们再换个好点的阁子。”
芳美人下意识想拒绝,又怕伤了如意公主一片孝心。
只握紧她的小手,眼中含着泪,连连道:“好。芳姨是看你身上的衣服有些紧了,正好皇上新给你赏了两匹料子,便想着赶着时间再裁制一身新的。”
“以后我定当仔细点。芳姨可要护着眼睛,好好看你长大出嫁。”
吴宝林遇见如意公主的事情,只是后宫发生的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
但看上吴宝林肚子的人,可不止那么一两个。
谢润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会和她牵扯上关系。
三两日的功夫,娴昭媛和丽妃竟然都上门来拜访她。
话里话外,都在提吴宝林肚子里孩子的事情。
娴昭媛也就罢了。
当初太后想抬着她和皇后打擂台,结果皇帝帮着皇后把太后压下去了,她不知不觉就被彻底冷落了。
原本十分得宠的人。
这个月已经过了大半,皇帝竟都还没去看她一眼。
随着后宫进了一批批的人,她才骤然意识到自己还未曾得过盛宠,竟然就失宠了。
如今生出养孩子的心也情有可原。
只是这丽妃……
连月牙儿都看不懂:“丽妃娘娘才入宫,还进来就是妃位,如今也正是青春貌美的时候,该正经想着自己生个孩子才是,怎么忽然想起养别人的孩子了?”
“无宠的、生不出孩子的想养别人的孩子也正常,可如丽妃娘娘这般的……奴婢看不懂。”
谢润闲来没事正在插花,虽然手艺不行,但胜在配色独特,倒也别具风格。
她笑着剪了一株花的枝干,“何止你看不懂?本宫也看不懂。”
“这事情放在后宫任何人眼里,都是不解的。”
“丽妃入宫后,皇上虽然没宠幸过她,但她欺负方媛儿的时候,皇上一向是偏心她的。”
“再怎么说,她也不该急着想养别人的孩子呀?”
说到这里,谢润顿了顿:“不对!”
“她是罗刹国的公主,为何入宫这般久,皇上还未曾宠幸过她?!”
直到现在,谢润才意识到这一点不对劲。
月牙儿轻声提醒:“娘娘,当初文妃是同丽妃一道入宫的,文妃娘娘可也一直没侍寝。”
谢润:“皇上册封文妃,原不是看上她,而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收留了文妃。如今又和夏朝闹不和中,不想宠幸文妃也正常。”
可罗刹国如今倒戈虞朝,正是皇帝的盟友。
无论如何,皇帝都该有所表示。
可他还真就没去过重华宫看望过丽妃一次。
谢润放下手上的剪刀,不由坐直了腰身,只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处处都透着不对劲!
那个才被排除的怀疑霎时涌上心头。
可还是不对劲。
如果丽妃是万琳琅,皇帝违反常态不去宠幸她,不证明着皇帝其实知道一切吗?
要是皇帝真的知道了一切,又怎么会容许万琳琅当面搞鬼?!
越往下面猜,谢润就越是糊涂。
心中也种莫名的慌,好似双腿悬在高空,始终踩不到地的慌。
明明以前她对万琳琅的事情,只当是听故事一般,并不从真正担忧过半分。
谢润潜意识也明白,她担心的从不是万琳琅,是皇帝。
种种谜团,最令人看不清的就是皇帝。
就在这时,一旁伺候的小纾轻声提醒道:“娘娘,这也不算奇怪吧?连安美人也未曾侍寝。”
“自从虞夏两朝开战,皇上甚少来后宫,新送来的妃妾也都从未宠幸过。”
这段时间皇帝只在芳华宫留宿过,偶尔来看看谢润几个养了孩子的人。
谢润面色有些惆怅,“或许是我多想了。”
才和身边的人讨论完,第二天方媛儿就登门了。
都是老熟人了,方媛儿开门见山就道:“我想养吴宝林肚子里的孩子。”
谢润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四目相对,片刻之后,谢润才温声道:“这话,你该去和皇上说。”
“皇上不会允许。”
“你既然知道皇上不会允许,又为何来找我?我可没有那么大能耐。”
谢润还以为方媛儿是来找她帮忙的。
方媛儿却道:“我来找你,不过是和你说说。再则,你是帮不了我,却能轻而易举的坏了我的事。”
谢润笑了:“我没你那么闲,不会整日揣着一肚子算计。”
方媛儿笑了笑,眉宇间始终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郁色。
“我没了个皇子,皇上总归要补偿我一点。”
“当初我是怀揣私心,可终归我是想护着我的儿子。”
方媛儿这话虽然是对谢润说的,但又像是她在自己安慰自己。
谢润静静看着她:“你这话说服不了皇上。”
方媛儿再怎么想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皇帝怎么想。
方媛儿勾了勾唇,语气似透着几分叹息:“是呀,说服不了皇上……”
过了片刻,她忽然又道:“皇后身子不行了。”
谢润心猛地漏跳了一拍,面上还是一派淡定。
“你疯了?”
“你咒皇后,若被人听到了,死罪能免,活罪难逃!”
“这么激动做什么?”方媛儿面色淡然,一点没看出谢润是装的,还颇有耐心解释道:“不是我咒皇后,我只是说了句实话,信不信由你。”
谢润脸上情绪变动,似有惶恐不安,又似有些难受。
方媛儿眸光淡漠:“你与皇后交好,得她照顾,又是宫里除皇后外位份最高的。”
“有皇后在,后宫尚且安宁,你也能过着自己的舒心日子,没几个人敢对你伸手。”
“一旦皇后不在了,你就是最显眼的靶子,你还能如现在这般安稳度日,做个出淤泥不染的宠妃?”
谢润面色凝重几分,却骤然浮起一丝笑意。
她嗓音轻柔,缓缓问道:“其实这么久以来,我一直都想问你一件事。”
方媛儿大方端坐,“若是能说,我自然会说。”
谢润:“除了闹出来的那些事,这些年你没少算计我吧?”
方媛儿面色微怔,又在顷刻间恢复自然。
她没回答谢润的话,只是反问:“那你呢?你又真的如你在皇上面前表现的那样纯洁无辜?!”
说到后面,方媛儿甚至多了几分质问和无言的不满。
谢润笑了笑:“我问心无愧。”
“你呢?”
简单两个字,问的方媛儿一愣。
半晌,她肯定道:“此生,我也问心无愧。”
“那自然是最好。”
谢润轻声说了句,便道:“来人,送客。”
让人送走方媛儿,淡桃不解问道:“娘娘刚刚的话,是何意思?”
谢润坐在椅子上许久,才缓声道:“我也算是盛宠许久,明面上大家都敬着我,可暗地里的事情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