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蕙默默站那儿,似有愧意的低下头,嘀咕:
“我原来怀疑她,看她本地人会上海话。最近发现,她话中夹有北方口音。已将她排除了。”
肖秉义听她这样说,又想训斥。想了想,缓和了些:
“她是党员,知道相好有特务嫌疑,起码有后悔之意。更不应该闯进审讯室,去见嫌疑人。
真见了也无可厚非,而她却主动替他揽下责任,她的阶级觉悟呢?”
“你知道吗?就是她进了审讯室,才使我们功败垂成啊!”
柳蕙仰头眯着眼,看一眼火辣辣太阳。将手帕顶头上,嘟囔:
“说都说了,错也错了。只怪我帮你心切。我告诉她时,她确实很激动,流着泪要去责问樊正。”
“我以为你计策要成功了,谁知她说那一番话呢?现在咋办啊?”
“还能怎么办?失败了,尴尬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肖秉义感觉很累,一屁股坐桥头。又跳起,摸着屁股嚷道:
“娘的个头,真的火烧屁股了。”
柳蕙噗嗤一笑:
“好了,不要生气了。我确实没有想到她也有问题,算我错了。晒焦了,找个阴凉处,我还有事问你。”
二人走到桥头小树林坐下。
“你估计樊正下一步会怎么办?他真会跟夏小青结婚吗?”她问。
“不会,我只能判断她有问题。究竟什么问题,不好妄定。也许她鬼打昏了头。也罢,也不能说一点收获都没有。发现她有问题,也是收获。建议你暗中调查她。”
他等于手把手教她了:
“樊正说她丈夫为革命牺牲,找陈明高问一下,有没有她家光荣牌子。从调查他丈夫着手。她丈夫若是本地人,村长应该知道。她何时入党,介绍人是谁?都要查清楚。”
柳蕙又问:
“假设她丈夫不是为革命牺牲,她会是什么情况?”
肖秉义沉默一会,叹口气:
“这就不好说了。她为何造假?谁在帮她造假?只要查,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串串哦。”
柳蕙虽感委屈,但她已知道自己确实失误了:
“我承认错误,准备请组织处分。我这两天很不顺利,去了东街茶馆,玉成嫂口紧得很。我都急死了。想你帮我一把,我看你根本不想帮我哦。”
肖秉义同情的看看她,安慰道:
“你这是什么话?抓‘幽灵’,我们共同目标哦。不要急,急也没用。有些事水到渠成。这件事过后,我俩配合。我不信挖不出“幽灵”。
他说罢,主动拉她手。她手一甩:“滚远点。”
“好好好,我滚。我打道回府了。”
柳蕙顿了一下,提醒道:
“朱主任中午请客,你不去?”
“我去干什么?老子看到樊正那副得意洋洋嘴脸,就恶心。我坐那儿,丢不起这个脸。”
“去吧,你要善于跟敌人周旋,锻炼一下心理承受能力。我帮你试探一下你判断准不准。”
“我什么判断?”他问。
“你说他俩不会结婚,凭什么呢 ?”
肖秉义默默点头,嘟囔:
“凭直感。他俩刚平息了风波,只好装得像真有那么回事。嘴上热闹,蒙混过关。”
柳蕙侧脸看看他,提醒道:
“他俩年龄都不小了,马上要成立中华人民共和国了。不少人家都赶着这一天呢。你算错了。不信打赌。”
肖秉义来了兴趣:
“赌什么?这样吧。如果我输了,你打我屁股三下。我赢了,你让我香一口?”
“滚远点!”柳蕙皱眉喝道。
肖秉义估计她还是对他态度有意见,安抚道:
“算了,失败就失败吧。责任也不是你一人,我也有考虑不周之责任,李小狗乱插话,错在先。”
柳蕙问:“他错哪儿了?”
肖秉义答道:
“朱局长正给樊正心理压力,李小狗插一句男女关系。让敌特案,变成男女狗血案。”
“我想,你即使没错。组织找夏小青核查,她也会这么说。所以,你不要请求处分了。”
……
朱大明拉着脸责怪柳蕙跑哪儿去了?让她去喊肖秉义一起喝酒。
肖秉义进门,见桌上围成一圈,找个空位坐下。扫视一圈客人,唯任国粗没参加。
他虽然不知他没参加原因,心里感觉他可能也跟自己一样,眼里容不得沙子,对他印象好了一点。
朱大明爱人忙着炒菜,陆萍帮着端菜。樊正和夏小青亲昵坐一起。二人眼神不时瞟向他。
他也正面回应。看着对面一对狗男女。尤其盯着夏小青。那眼神似刀子,似箭。直看得二人垂下头。
李小满开始倒酒,边倒边问:
“樊副主任,你俩准备啥时结婚?”
樊正抬起头,又瞟一眼肖秉义。忽而显得非常轻松,笑答:
“这要看夏小青同志,她什么时候点头,我听她的。”
众人看向夏小青,只见她一脸的羞涩,也瞟一眼肖秉义,淡然一笑:
“这事我不做主,他是我男人,全听他的。”
没心没肺的李小满调侃道:
“那行,我替你俩做主。革命夫妻,结革命的婚。今天算喝喜酒,咋样?”
樊正神态有些不自然,故作腼腆道:
“李副连长,也太简单了吧?我可不敢。真这样,夏小青同志会认为我敷衍她。以后再说吧。”
柳蕙和肖秉义对一下眼神,故意说:
“哎哟,樊副主任。作为对举报者回应,你俩应该宣布结婚,好让人家明白真相啊。都老大不小了,年内把婚事办了。”
樊正语塞,夏小青接过话头,断然说:
“年内不行,明年这个时候还差不多。我俩刚刚为这事,让大家误会。至于回应举报者,谣言止于智者哦。”
“如果我们马上办婚事,人家还以我俩真有那事呢?让我肚皮,证明我俩的清白。“
”再说,男人心,梅天雨,说变就变。我寡妇当怕了,我得慎重。我俩最后能不走到一起,要看缘分哦。”
樊正忙不迭同意:
“对对对,夏小青同志想得周到。我俩婚事,就定明年建国一周年那天。”
肖秉义瞥一眼柳蕙,神态很清楚:怎么样?这对狗男女根本就没打算结婚。
朱大明虽然喜笑颜开,内心里也觉得柳蕙建议有道理,遂道:
“婚姻自由,俺们不好参言。请柳主任找机会,在妇女会上解释一下。不要让人家感觉官官相护。”
他举杯提议,为解除误会,也为恭贺樊正和夏小青同志相爱,同干一杯。干!
肖秉义坐那儿没动,他倪着对面一对狗男女,心里憋着气。恨不能一碗砸过去,砸得樊正头破血流才解气。
想起柳蕙锻炼承受能力之提醒,控制住了。心里暗骂:
娘的个头。你装吧。你跟讲日语女人媾合,总是真的吧?
他实在忍不下这口气,真想当面揭穿他的谎言,手捏的铁紧,就要发作了。
柳蕙看他神色异常,担心他要打横炮。拽拽他,示意不能激动。
他无奈,见李小满要上厕所,趁机离席。拉他到墙边,问他,山里有没有去?那儿什么情况?
李小满狐疑的反问:
“你咋知道我去了山里?”
肖秉义略显窘态:
“呃,我听朱局长说的。山里有什么不对劲地方?”
李小满摇头告知,没啥情况。一大片蔬菜,荠菜特多。可能是山里人种的。有一座草房,搜了屋内,没人。
肖秉义带着疑问回到家,躺床上思绪万千。
夏小青像幽灵一样,老在他眼前晃动。他桌上观察她,二十七八岁年纪。
说得一口当地语言,柳慧说她北方口音,他也感觉她不是本地人。
女人这个年纪,应该有一男半女,她为何没有儿女?他唯指望柳蕙能快速查清楚。
他又想起耿毕崇打樊正鸽子之事,掏出纸条,凝神思考。
如果耿毕崇没打鸽子,此信会给谁?夏小青来了镇上,难道是给村口那女人?
如真是给她,一个弱女子,安能杀害被民兵保护之举报人?难道还有其他同伙?
他浮想联翩,樊正如何跟村口女人搭上的?
在山中干那事,绝不会是巧合。二人都说日语,起码他们之前都认识。
他又想起樊正救自己那一回。他好像也是从二人鬼混地方向跑来的,难道他们早有联系了?
还有,李小狗说山里菜园子有不少荠菜,不对劲啊?
他忽然去问母亲,包饺子荠菜心,是不是春天才有?
母亲对他忽然问这问题不理解,告诉他,什么荠菜?那叫野巧子菜。
这种菜,春天才有,冬末也能采到。这个时候吃不到。
他又回到床上,母亲答复,印证了自己的好奇心。夏天,咋会有荠菜呢?
难道山中有人专门种这种菜?可是,可是季节不对呀?
娘的个头,真弄不懂。他准备研究一下这个季节不该有的荠菜。
他没想到,就这一想法。又使刚了结的樊正案,峰回路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