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粉色戏服的旦角每次突兀地做出一个动作,那空荡荡的衣袖随之落下时,冷萤的心总要紧紧地缩一下。
她反应这样大,不知是否因为那傀儡头部做得太真实的原因。
精致又真实的傀儡头,再配上阴郁凄楚的唱腔,竟让她第一次在看戏时,有了想立刻转身离开的冲动。
方骅见冷萤明明方才还好好的,却突然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冷颤,凑过去问道:“是不是冷,要回去吗?”
急忙摇了摇头,冷萤小声与他说道:“你瞧戏台上,那个粉色戏服的悬丝傀儡,有没有……”一种很阴森的感觉。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突然抬手的姜小四打断了。
(有血腥味,很浓,要小心。)
这时的他们全都没发现,台下有一名看客突然站起了身。
见他们几人一直鬼鬼祟祟地离戏台这样近,突然伸手指着他们道:“你们是谁?为何要站在戏台子旁边?”
正在小声说话的几人,下意识地望过去,发现同他们说话的是一位年纪有些大的老翁。
老翁双手拄着拐杖,穿着讲究,站姿笔挺,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好看。
想来,是他们的举动打扰到了台下的看客们了。
冷萤正想走上前解释加道歉时,戏台上正在进行的演出,突然间戛然而止。
随之停下的,还有一旁配乐的乐师们。
此时的场景,诡异到就像是整个画面被人突然切掉一样,连着那位老翁全都没了声音。
对方虽一直盯着他们看,却一直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就好似方才的问询是冷萤他们几人的错觉一般。
对方表情太过严肃,冷萤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决定上前去朝那位老翁打听一番。
看老翁知不知道,在这些正在表演的演师当中,有没有一位姓凌的旦角。
可就在她抬脚的刹那,一声响彻四周的尖叫声自戏台上空传出,惊扰了在场所有的人。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在台下坐着的看客们终于慢慢有了动作,有些更是开口与旁人讨论起了什么。
这下几人终于能确定,台下的看客全都是活的,并不是专门摆在那里的傀儡了。
其中有一名中年男子甚至站起了身,对着传出尖叫声的戏台上方喊了句:“发生了什么事?”
回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男子低头侧身走出,嘴里嘟囔了一句,好似在自言自语,又好似在跟身边的小娘子说道:“我去后场瞧一眼。”
丢下这句后,他啪嗒啪嗒的快速跑去了后场。
见老翁还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盯着他们,几人乖乖地朝他那处走了过去。
众人行过礼后,冷萤开口问道:“老爷爷您好,请问今日这里的看客为何这样少?”
老翁年纪虽有些大,但看向他们眼神却格外犀利。
他将几人结结实实地打量了一番,用苍老的声音问道:“看客?你们是外乡人吧?”
冷萤微微颔首,回道:“是的。”
老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才向他们解释道:“这是我们这里的风俗,家里在办丧事时会请傀儡戏班来此助哀,为逝者送行。”
“办丧事?”冷萤心中虽惊讶,但在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
老翁说完这句话后,他们这才忽然发觉,在座的所有“看客”全都身着白色的孝服。
而那戏台上,不光四根梁柱上缠着白色的纱,就连两边的帷布也全是白色的。
方才他们注意力全在戏台上,现下瞧来,除了台上的傀儡戏服艳了一些,周围的一切装扮都与办白事没什么不同。
他们这是……闯进了别人办丧事的场地。刚才居然还兴致勃勃地,凑得那样近去看戏台上的表演,真是失礼!
“小辈们不懂,老爷爷您和您的家人千万莫见怪!”冷萤微微福身,有些窘迫地急忙抱歉道。
身后的几人,也随着她再次行礼,一个个神色均有些尴尬。
(我当时只听说难得办一场,就连忙跑回来告诉你们了,是我没听清……)
“和你没关系,每个地方的风俗都不一样,你不清楚也是正常。”冷萤立刻开口安慰,免得他闷在心里多想。
“倒也没事,不过你们是从哪里打听……”老翁好似没放在心上,正准备问他们什么时,戏台那处又传来了男人的大喊声。
这下……本来稳稳坐在台下的那些人,此时全都有些坐不住了。
有几个站起了身,努力踮着脚正在往戏台子上眺望。
正在与冷萤几人说话的老翁也是脸色一变,随后礼貌道:“各位对不住,戏台那处好像出了事,老夫过去看一眼,你们自便。”说完,朝他们点了下头便告辞离开了。
人家家里正在办丧事,他们总在此逗留也不太礼貌。冷萤便提议先离开这里,要打听什么不妨过几日,等别人家中办完丧事再说。
方骅也认为她说得有道理,看着她被风吹红的脸颊,沉声说了句:“那回去吧,天色太晚了,有什么问题等明日再说。”
珊瑚和姜小四自然没有异议,几人便无精打采地准备打道回府。
却在转身走了几步后,又听见后面传来了不少人的惊叫声。珊瑚实在没忍住转头,往戏台子上细细瞧了一眼。
只一眼,便让她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冷姐姐!”她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
与方骅一同走在最前面的冷萤,听出珊瑚的声音不对,连忙转过头问询:“怎么了?”
对方缓缓伸出手指着前方的戏台,颤抖着声音道:“冷姐姐,方才我们看见的那个粉色戏服的悬丝傀儡,好像真的是人!”
一句话,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冷萤忙同方骅还有姜小四走到珊瑚身边,视线顺着她手指的那处,眯着眼睛看过去。
只见,方才与他们说话的老翁正被一名女子搀扶着,情绪似乎有些激动。
而那位中年男人更是瘫软在地,他身边站着的另外几个人,身边都放着刚才在戏台上演出的傀儡。
只有一名女子惨白着脸,她手上还拿着勾牌,身边却没有傀儡。
她的身前,躺着那个粉色戏服的悬丝傀儡。
此时……那身清丽的粉色戏服已被染成了鲜红色,衣袖下,赫然露出了一节白森森的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