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林倾决定全家出动。
剩下的两个儿子好容易说动了顾大毛一同出门,母子四人结伴朝着山脚下而去。
远远的就听到震天的争吵声,再看到眼前密密麻麻的人,几人顿生退意。
顾二苗仔细辨认了一番,眼睛发亮道:“娘,好像真的是姜师兄的声音,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我们快去看看!”
林倾急忙嘱咐顾大毛看好顾四河,而后就由着脱缰野狗似的顾二苗拽着她挤进人群。
空地中央被团团围住的果然是钱掌柜的学徒姜易。
他此刻正慌张的站在牛车上,紧紧抱着两个摇摇欲坠的木桶,双腿颤抖,高声命令围在身边的‘护卫’:
“你们别忘了今天的任务是千万要保护好这些酸枣!要真出了什么岔子,工钱一分都别想要!”
林倾明显察觉到,这群五大三粗的汉子眼睛里瞬间充满了不满于愤恨。
彼此交换过眼神后,为首的一人点了点头,其余几人还是听话的伸出胳膊,格挡开要围上来的村民,凶神恶煞的喝道:
“喂,你们知道这位公子是谁吗!听见他说什么没,都给老子滚远点!咱的拳头可是不认人的!”
村民这边为首的是里正媳妇刘氏。
她掐着腰,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的说:“我才不管你们是哪里来的,更不管你们是谁,但这酸枣是我们松四村的,掉在地上烂了也是我们的,你们别想拿走一颗!”
眼见群情激奋的人们挤得越来越厉害,牛车已经不堪重负的传来吱嘎吱嘎的声响,牛也有些害怕的发出咴咴声响,再加上此起彼伏如浪潮的声讨,无一不让姜易脸色越发惨白。
就在姜易以为他今天真的要被困死在松四村,哆嗦着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环顾四周忽然看到了林倾。
那一瞬间他简直像看到了救世主,眼泪险些落下。
顾二苗得了林倾指示,快步走到牛车边,姜易急切道:“让让让让,快让他上来!”
松四村的人对他们之中突然间出了个叛徒很是纳罕,不解的看向林倾。
刘氏质问道:“顾家媳妇,你这是什么意思,胳膊肘往外拐是不是该避着点人?”
林倾挤出个笑容来,却是没有回答,顾二苗趁乱迅速爬上牛车,凑到姜易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后者起先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眸中的光亮也越发明显。
“好好好,夫人当真是厉害!我这就照办!”
姜易清清嗓子,拍拍手掌止住众人的喧哗声,高声道:“各位乡亲,实在抱歉,怪我不懂事,忘了自我介绍。
我是镇上钱氏蜜饯铺的学徒,大家叫我小姜就行。这次来贵宝地是因为我师父从林夫人那里买了酸枣糕的方子,我们寻遍镇上只有咱们松四村有,所以就想从咱们这采买。”
众人一时间险些转不过弯来。
顾大嫂什么时候搭上了镇里的蜜饯铺?
她怎么能有什么酸枣糕方子?
姜易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众人大跌眼镜。
“我们每旬会来收一次酸枣,价格是二文钱一斤;当然,若是有人顺路进镇卖给我们,我们也不会让大家白白辛苦,特补贴路费二文,那就是四文钱一斤。”
众人当真没想到,扔在路边没人要的酸枣竟然能卖得如此贵!
再低头看看刚才围上来时踩坏的不少酸枣,瞬间肉疼得几乎从身上剜下来数块肉,彼此提醒不要再乱动,有眼疾手快的已经开始低头用衣服下摆做兜,手忙脚乱的开始捡。
刘氏见众人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瞬间如散沙崩盘,气得捶足顿胸,急切的呼喝道:
“你说的那是以后收的价钱!别当我没看见,你桶里可是装满了,难道就想白白拉走吗?可不是我们欺负外乡人,你这好听话也就糊弄糊弄……”
不等刘氏说完,姜易已经跳下车,从兜里拿出来一吊钱塞到她手里,笑得人畜无害。
“这位大婶您一看就是管事的,钱我给你也放心!这是此次收酸枣的钱,劳烦您给大家分了吧!我今天就收这么多,告辞告辞!”
说完也不等刘氏拒绝,急忙命人赶着牛车朝林倾家里走去。
耳听得身后的吵闹声比刚才抢酸枣时更加激烈,姜易根本不敢回头看,拍拍胸脯,搓了搓险些掉泪的眼眶,紧紧握住身边顾二苗的手,掐出了几道指甲印。
顾二苗被掐得倒抽一口凉气,急忙甩开姜易的手,略微有些气恼地道:“师兄,劳烦你先在此处等下,我得回去帮一下娘亲。”
已经爬到车边,打算跳下去的他骤然听到四弟的声音。
抬头时才看到娘亲拉着大哥和四弟就跟在牛车后不远处,对着他露出安抚笑容。
顾二苗瞬间心回落到肚子里,暗道自己真是关心则乱,怎么就忘了,娘亲既然能给姜师兄出主意让他成功脱身,那肯定早就想好了退路。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做到如此思虑周全呢……
顾四河双手放在嘴边高声喊话:“二哥,娘让你先带着客人回家,我们随后就到!”
顾二苗挥手应道:“好!”
兄弟俩如此大的声响竟丝毫没有影响到姜易,他现在满心都是死里逃生的惧怕与庆幸,脑海里反反复复只剩下几个字:
穷山恶水出刁民!
顾二苗回过头后才注意到他脸色不太对,沉声问道:“师兄,你还好吧?”
姜易这才回过神,欲哭无泪的道:“二苗师弟,今天幸亏有你,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顾二苗看着他的表情,略微有些不解的问:
“姜师兄,难不成这是你第一次外出办事吗?你来之前师父难道没有提醒你,这次来一是要打开局面,二是要压价为蜜饯铺以后收酸枣做准备吗?”
“呃……”
姜易被二苗如此‘教训’后才回想起来,师父好像确实这么吩咐他来着。
“可师兄你怎么做的,你竟雇这么多打手来,摆明了就是不想善了,我都不知道该夸你胆子大还是莽。”
顾二苗话音刚落,守在牛车边的几个汉子环顾彼此,都从各自的眼睛里读出了不屑,更有甚者切出了声。
这乞丐一样的小屁孩懂什么,给钱的主顾还没说什么呢。
他难道不知道,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吗?
顾二苗也敏感意识到周遭气氛不太对,瞥了眼面色沉郁的汉子们,急忙结束话题,搜肠刮肚的开始安慰。
“刚才只是我胡说,师兄你无需放在心上,师父既然能让你独自来收酸枣,不就证明他对你寄予厚望吗?”
姜易却觉得顾二苗教训的在理,还沉浸在被泼的冷水中。
他怎么会以为收完酸枣就万事大吉呢,怎么能把师父的交代抛之脑后呢?
“师弟你快得了吧,要不是掌柜收了贾府请帖无法亲自过来,这样要紧的差事怎么能轮到我来做?”
顾二苗疑惑道:“贾府?我记得师父跟唐府很亲近啊……”
姜易忽然精神一振,很是骄傲的挺了挺胸膛。
“嘿呀,原来还有你不懂的事,那我可得跟你好好说道说道!咱们镇上的商户都知道,唐府贾府这两位老爷表面上和和气气的,暗地里可是斗得不可开交!”
顾二苗做出很感兴趣的模样:“怎么说?”
姜易被追着询问,越发心满意足,悄悄的看了眼围在车边的几个汉子,压低声音说:
“师弟,此等秘密我说给你,你可不要告诉旁人!据说昨天城隍庙施粥时贾老爷又买了个婢女,也不知道那婢女得多好看,当晚唐老爷就去贾府闹了,说什么都要把她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