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喝了三杯水,江柒柒始终面色平静。
裴玄烨也逐渐冷静下来,“柒柒,我很感谢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曾经真的想要如你所说那样去向另一个方向努力,但是柒柒,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放手,去只为自己而活。”
“嗯,我可以理解。”
江柒柒轻声回应。
她其实从一开始就可以理解江焱和裴玄烨谋反的心,她只是因为结果不尽人意,而再三阻止。
可到现在,江柒柒也没能阻止得了。
她既没能阻止江焱和裴玄烨放弃谋反,也没有能阻止楚璃和裴玄烨查出真相。
一切的一切,都拐着弯的,回到了原本的局面。
但这次江柒柒不会那么悲观了。
裴玄烨早已不是那个丧失理智,变态偏执的裴玄烨,他心中有情有义,纵然痛苦却也会在人前极力表现出最好的自己,他可以在如此紧要的斗争时期去营救万千难民。
江焱也早已不是那个满心狼藉,被痛苦吞噬不管不顾的江焱,他爱护江家,爱护江家的每一个人,哪怕是江柒柒,他不会疯狂偏执舍弃一切去摧毁那位帝王和那帝位想要的一切。他会更睿智地权衡好一切。
而楚璃,可能还是有一些女主光环,但她也不再是那个一往无前,无往不利,心存大爱的光辉形象,当然也不能说她已经变坏,只能说逐渐泯然众人矣。
裴玄逸,虽是男主,但他本质上也是一个配角,是独属于女主的配角,当楚璃处处受限,逐渐没落时,他便也失去了最有力的助力。
谁胜谁负,未可知。
而他们各自都有各自的不得已。
江焱有江焱的仇恨,裴玄烨有裴玄烨的苦难,楚璃有楚璃的灭门之仇。
谁都不愿放手,都要去奋力一搏。
江柒柒拦在其中,委实多余了。
当然,江柒柒心中涌上的更多是无力,如果她有办法,能真的让所有人都满意,那她一定会去做。
可是没有。
仇恨和纠葛在最开始就已经存在,且完全对立,不管事情发展到哪一步,都会有个结果出来。
对江家,江柒柒已经做了自己能够做的所有,她问心无愧了。
对裴玄烨,江柒柒本无任何责任,但她也尽力挽救他了。
对楚璃,江柒柒多少心存愧疚,但她一直选择去周旋,从没有用伤害楚璃的方式,对付过楚璃,她一直希望楚璃能好好的。
江柒柒扪心自问,已经做了很多,甚至在这条路上,逐渐失去了自己的初心。
上辈子斗争而死,这一世她想活得轻松点儿,想多去看看世界。
不知何时,她就已经忘记了这份初心。
现在,她想,她该释然一点了,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人生的追求,不应该只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去前进,不是吗?
以前江家的兄弟每个都不正常,都奔着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而去,江柒柒尚且可以管一管。
但现在,他们都已经很好了,有自己的目标和思想,如果江柒柒再去插手太多,那就真的有点多管闲事了。
就像江焱,平静而淡然地选择迎娶静姝。
纵然江柒柒遗憾,却没法子非要扭转江焱的思想,执意让他去寻找所爱。
就像齐静瑶,明知齐玥是个麻烦,却还是执意抚养。
江柒柒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把人乖乖还回去。
所以,接下来的争斗,江柒柒阻止不了,也不想阻止了。
江柒柒的平静让裴玄烨有点慌,他重新握住江柒柒的手,“柒柒,你还是生气了,对不对?”
想象中,江柒柒一定会失望,会愤怒,所以裴玄烨从那夜开始就想拼命瞒着。
江柒柒摇头,“没有,你说服我了,如果我是你,我也必要拿下皇位,像那薄情狠毒之人讨个说法,让天下人都知道,柳家没有谋逆,你,才是当之无愧、血统纯正的帝王,你的母亲才是该备受敬仰的一国之母。”
裴玄烨的眸中燃起星星之火。
江柒柒这番话终于说到了他的心里,触动了他心里最柔软的那片地方。
“柒柒,你知道他伤害我母亲,伤害柳家的原因吗?”
江柒柒略思索了一下,“听说柳家当时权势鼎盛。”
正是因为柳家把嫡女嫁给了当今皇帝,权利辅佐皇帝,才令皇帝在当时激烈的帝位争夺中,一举胜出。
所以,柳家的权势可见一斑。
裴玄烨眼底微润,“这只是原因之一,他初登大宝,帝位不稳,做了很多心狠手辣的举措。”
这个江柒柒知道,现在朝中无人可用,就是因为皇帝当初杀害太多忠臣良将之家。
楚家,就是很好的例子。
而像楚家这样被皇帝残害了的家族,不再少数,且基本都是斩草除根,不留任何活口。
楚璃算是个例。
裴玄烨从江柒柒轻轻眯起来的眼眸便知江柒柒知道,她素来知道很多常人不知道的秘密。
裴玄烨继续道:“柳家是他当时主要能用之人,便如你哥哥一般,哪怕不甘愿,也做了很多草菅人命之事,我母妃为此日夜难安,不断劝阻,正是这份劝阻之心……”
裴玄烨又泛起了泪花。
记忆中,他的母亲是一个正直善良,满眼都是温柔的女人。
他偶尔梦中还能见到她,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能感受到她温暖的怀抱,可温暖总是一转眼就会变成凄厉的哀嚎。
而他的父亲因为一份苦心劝诫,但将她弃如敝履,扔给恨她入骨的女人,百般欺她辱她。
这份恨,真的如蛆附骨,他不能原谅,他必须亲手把那人从帝位上扯下来!
江柒柒颔首点了点头,她懂的,不必再说。
她知道这些事、这些话每从脑海里过一遍,都要痛一次。
饭菜好了,锐智端着餐盘走了进来。
裴玄烨轻轻放开江柒柒的手,微微侧头过去,平息翻涌的情绪。
锐智将餐盘放在一旁的小桌,先舀了一小碗鸡汤递到裴玄烨跟前,“王爷,先喝点鸡汤,大夫说你久未进食,又失血过多,要吃的软烂滋补一点,这是我在隔壁街那家煲汤的铺子买来的,您往日最喜欢喝了。”
裴玄烨刚刚又提起母亲之事,此时浑身不适,胃里顶的慌,便挥了挥手道:“我现在不想喝,放一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