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南更是错愕,瞪眼道:“李小友...是在开玩笑吗?你不会弹琴?”
不会弹琴,你上来作甚?
明知道上了三楼,就要和祝有雄比琴艺的,这不是胡来吗?
郑南心中暗道。
不得不说的是,李宣此时自曝不会琴艺,难免让这位大儒稍显失望。
毕竟,人家可是连“老婆”都借出来了,可李宣却说不会...
顿了顿。
李宣重新站起身,对着郑南微微拱手,“郑老见谅,小生没有开玩笑,我是真的不会。”
这是实话。
但立马又补了一句:“不过我虽不会弹琴,却会写曲谱歌词。不知...这样能不能与祝公子比较一二?”
听此。
郑南又惊了,诧异道:“你不会琴,却会写曲谱歌词?”
这在郑大儒看来,是极为不可思议的。
就好像见到一个还不会走路的小孩,突然站起来跑步一样意外。
李宣却郑重点头,“是,郑老觉得很奇怪?”
随后,转身伸手在“青月”古琴上随意拨动了几下,接道:“其实呢,小生也不是完全不会,只是...太过粗浅,在祝公子面前等同不会,就无谓献丑了。但这并不影响我对琴艺的热爱,和对曲谱歌词的理解与擅长。”
他不羞不躁地说道。
郑南恍若被他逗笑了,道:“小友不觉得自己的话奇怪吗?不过你若真有那样的本事,倒也不是不能让你试试!”
祝有雄这时也说道:“李兄这个说法,亦是让祝某斐然之至。不会弄琴之人,居然说擅长谱曲填词,祝某愿见其详。”
说完,便示意身旁的侍者移开桌上的古琴,为李宣取来纸笔。
李宣坐下后,倒也没有迟疑,忽略身旁几人的目光,自顾动笔写起了曲谱。
琴谱音律,是专业性极强的行当,绝非一点就通之事。
若非十分了解琴弦之音,深谙此道,是很难写出琴谱的。
不会弹琴,而能写出琴谱,就好比让一个文盲去填歌词一样。
在内行人看来,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实际上,李宣也做不到。
但好巧不巧的是,受益于前世的职业性质,他曾在协助考古队修复一处墓葬的出土文物时,接触过一卷千年古琴谱。
前世的他虽不通音律,但听当时的专家说过,结合古代背景和出土的文物佐证,这卷古琴谱...是上佳之作。
在当时的社会上影响力极大,流传极广,堪称传世琴谱。
李宣对古琴并不感兴趣,但因为工作需要,他还是将那卷古琴谱记了下来。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上了三楼之后,应该让祝有雄先弹琴,然后他再自叹不如,并写出琴谱相赠,伺机与对方完成结交。
如此一来,既算给祝有雄让了道,也算结识了京南四大世家,还不用暴露自己不会琴艺的内幕。
可没想到,赵紫薇与柳栖凤等人的突然出现让他极为意外,稍一分神之下,竟糊里糊涂答应了“先手”...
这才有了眼前一幕。
不过事已至此,李大当家倒也没有“怨天尤人”,心道:也罢。既然非得让我出这个风头,那就来吧!正好阿狸在这,可以撩她一下...
想着,他不觉加快了手中书写的速度。
身后,郑南的目光一直落在李宣面前的纸上。
若是其他人说不会弹琴,却会写琴谱的话,那他定会以为是在吹牛,不屑一顾。
但李宣一路登上这三楼,不仅以一套狂草书法一鸣惊人,更在一心三用之下,同时获得了楼下三大才子的认可。
表现有些过于突出,令郑南不得不稍加留意。
而这一看之下,竟让他脸色凝固起来。
只见随着李宣书写速度的加快,琴谱逐渐显出段落雏形。
对于精通的内行人来讲,单看字节音符,脑中就可以呈现出音律。
很明显,以郑南的功底,他就是那样的内行人!
李宣笔下的琴谱还没有默写完毕,他就已经看出了不凡之处,瞳孔不断放大。
还没等写完,他就震惊地冲过去夺过李宣笔下的纸张,道:“这...简直不可思议...真是你谱出来的曲儿?”
他目光宛如在字符上生了根,一秒钟都无法移开,而后来回踱步,似在心中预演着曲调和弹奏节奏。
李宣呵呵一笑:“那不然呢?郑老不会怀疑小生抄袭吧?你若不信,可将此谱公之于众,看有没有人敢承认是他谱写的?”
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在暗想:抄了肯定抄了,但你永远找不到原着者,只因...此曲就算在前世也都还没弄清是何人所谱的...
郑南沉默。
片刻后,严肃地走到李宣面前,摆手道:“你起来。”
李宣望着他紧绷的神情,知道他是想按照琴谱所示亲自弹奏起来,便起身站到一边。
郑南也不多废话,将那本册残谱放好后,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似在酝酿情绪。
下一秒,琴弦被拨动之际,袅袅琴音传出,由缓入深,逐层递进,曲调宛转悠扬,清雅而缥缈...
虽只有半部曲,但已足够震惊全场。
赵彻与祝有雄等人在郑南激昂的弹奏下,神情不断变幻,侧耳聆听的陶醉模样。
大约两三分钟后。
铮的一声。
郑南强行压住了琴弦,以一段极不正常的“破音”结束了自己的演奏。
这倒不是说,他失手了。
而是因为李宣的琴谱写到这就断了,郑南就是想弹下去,也不知该如何弹奏。
众人恍然回神,赵彻直接不顾帝王之仪,拍案惊叫道:“好曲,神曲也!短短不足半刻钟的音律,竟使人有种心旷神怡,超脱俗外的愉悦感,令人心中激涌澎湃,振奋不已,简直乃宫阙仙曲。”
祝有雄眼神复杂:“曲风雄壮迂回,大开大合,张弛有度,确实乃上佳之作...有此曲谱,外加郑老亲自献艺弹奏,可谓相得益彰,强强之合。虽只有半部曲儿,却已隐现余音绕梁之美感...”
“祝某自幼学琴,苦**二十载,倒也谱曲无数,有作几首。但在郑老演奏的此曲之下,自愧黯淡无光...”
他说着话,蓦然起身看向李宣,正色接道:“李兄,若我没有猜错,你这首曲儿的韵律,是取灵感于男女之情吧?”
李宣听了,却微微一愣。
他对音律一窍不通,整首曲谱都是背出来的,哪里懂那么多深层次的东西?
但既然顶着曲作者的名头,却也只能故作高深道:“祝兄慧眼。没错,此曲...正是小生在见过某个佳人之后,灵感突如其来,一夜谱下的。”
这话一出。
全场大多数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主位上的玉南枝,似乎觉得“惊才先生”口中的某个指的就是她。
但玉南枝却半点也想不起来,自己何时结识过一个不懂弹琴,却善写琴谱的年轻才俊。
祝有雄听了,目光微妙,叹道:“那位佳人...肯定就是南枝了,否则今日李兄也不会来,不是吗?李兄高才,虽不懂琴,却谱了一手好琴谱,属实乃世间罕有之才。有此曲之珠玉在前,加上郑老的无暇演绎,祝某不必再比,就已经输了。”
说着,他起身拱手,正要接着往下说些什么之时。
却蓦然被打断:
“慢着!”
“慢着!”
有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