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的是,赵义匡所言确有其事。
但他要是能有多点城府的话,便也不难看出,此间颇有隐晦与不得已的因素在。
赵紫薇大怒道:“混账东西,此事不假,但你脑子里都是泔水吗?岂能看不出来,那是本宫为了护你周全,这才出此下策,以稳住李宣和虎威军。真正绑架你的人是李宣!你是傻子吗?他说什么你都信?”
赵太子殿下生性顽劣,无惧天子,却唯独对自己这位亲姐多有忌惮。
见赵紫薇横眉怒目,吓得脸色一变,后退几步道:“胡说!若是他绑架了本宫,岂会如此轻易放本宫回来?他难道不怕本宫翻脸?他会这么蠢?倒是皇姐对他偏见颇深,丝毫不听解释。”
“看来正如姊夫所说,你们对他的误会太深了,皆没有本宫这样明辨是非的慧眼!也罢,你们不待见他,本宫待见!而这一切都是那个李彦祖蛊惑你们的吧?哼,本宫与李彦祖不共戴天!”
他突然鬼使神差来了这么一句。
有了韩大貂的透露,如今赵太子倒也知道了“彦祖哥”的存在。
更“先入为主”地以为,姐夫之所以会被父皇和皇姐误会,便是受了这个来历不明的“李彦祖”蛊惑。
令赵紫薇更怒,爆斥道:“孽障,你仍是执迷不悟,胡言乱语?看本宫打死你!”
说完,人已快速从一旁的太监手上夺过家法,气冲冲朝赵义匡走去。
这根“家法”本是留给赵彻训斥用的,赵紫薇怒极之下却是“僭越”了...
而站在赵紫薇的角度,自己这个弟弟尚不能明辨是非也就罢了,毕竟也还年轻,仍有待进步。
但关键他不该对“彦祖哥”起什么坏心思,还说与之不共戴天。
如今的“彦祖哥”是什么人?
非但是她公主府的执剑不说,而且还在那处山洞中...夺走了她的初夜,这代表了什么?
***殿下还在暗自筹谋着,该如何怂恿皇帝解除他们两人之间的师徒关系,然后再扶持“彦祖哥”上位,好歹有些爵位在身。
如此一来,她再向皇帝禀明实情,说与“彦祖哥”有了肌肤之亲,改赐婚给她和“彦祖哥”,也就终成眷属了。
谁知,赵太子这被绑了一次回来,居然对李宣趋之若鹜,反倒对“彦祖哥”多有不满,这可如何是好?
“彦祖哥”只是一介寒士,要想成为驸马,仍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要是被东宫太子给记恨上了,那她俩还怎么成事?
以她对赵义匡的了解,以后估计得对“彦祖哥”事事针对,这还得了?
赵紫薇怒愤至极,抓着一根手臂粗的藤条,就要代天子执法。
赵太子虽单纯,但不蠢,见形势不妙,立马逃走,转头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人虽走,边跑还不忘“挑衅”道:“阿姊莫要张狂,你一叶障目,不识姊夫之好,情有可原。那就来打个赌吧!你带着你的彦祖哥,本宫带着魏王,看谁能在五朝盛会上独领风骚。若是你的彦祖哥输了,记得给本宫道歉,并发誓不可再对本宫用家法!可敢?”
话说完的同时,人也已然不见。
赵紫薇气炸了,刚到追去。
却还没跨出门口,就因牵动自己肩上的箭伤而止步。
这时候。
一直沉默的赵彻终于动了,冷面甩袖道:“来人,将这逆子给朕带回来,家法伺候!”
话刚说完,门外的禁卫还未及领命。
身旁的一名老迈亲王就果然开口阻拦道:“且慢!陛下,老臣有事请奏。太子年方十六,颇有些顽劣,无可厚非。一味强压之,只怕适得其反,当循循善导为上。”
赵彻哼了一声,回过头望向那位亲王时,却是一脸和善,道:“厉王叔有何话要说?”
厉王赵无殇,皇帝赵彻的叔叔辈,当朝大宗令,宗室的首脑,已年届七十有五,但仍显老当益壮。
本已不问朝堂多年,但事关社稷大事时,赵彻也总会寻求他的意见。
赵无殇道:“陛下,老臣以为...既然太子已经安全归来,那么到底是谁助他出城,又是何人主导绑架,都可暂且不谈。至少,在眼下不必深究。而面前却有个大好机会,可以利用!”
赵彻眉目一动,道:“哦?王叔且说说看。”
“前朝金银已经现世,朝廷若能得到,可解燃眉之急。对陛下之后欲实行的一系列富民计划,至关重要。那么既然这批金银原属于李宣,又是李宣拱手让于叶家,太子又竭力坚持让李宣接手此案。何不顺水推舟,让他去查?”
赵无殇眼带笑意,满是城府般接道:“李宣自称是为查清当年虎威军事件真相而来,城外黑矿中的线索证据又指向叶家。关键是...陛下也有敲打叶家之意,不是吗?倒是可借李宣之手办成此事!”
“让李宣去撼动叶家,待两败俱伤之时,我们再出面收拾残局,岂非更佳?届时,不论是哪一方绑架了太子,皆由陛下说了算!朝廷既可得到前朝金银,又可削弱这两方势力,何乐不为?”
“虎威军仅余数千兵力,却敢拿出十年前的圣旨,风风火火的重竖大旗。暗地里,绝不简单!叶家扎根京都多年,固若磐石,就算朝廷想动他,也得掂量影响。但若先任由这两方私斗,等他们伤筋动骨之时,朝廷再出手,效果就不一样了。”
听此。
赵彻父女对视一眼,神色各异。
赵无殇这个建议,听起来倒是大有可为。
借李宣之手除去叶家,不论结果孰胜孰败,两方都必将元气大伤。
朝廷坐观虎斗,既得渔翁之利,夺回前朝金银,又能变相削弱两大潜在的威胁,看似并无拒绝的理由。
顿了顿,赵彻深思后,道:“王叔此计甚佳,朕觉可行,便依王叔之意。然,子众不谙朝堂,且是当事人,不宜出面主持此事。既是王叔之计,还得由你过问。”
说着,便转身对不远处的内侍太监发号施令,道:“传旨,太子身陷城东黑矿一事,牵涉皇室,由大宗令全权主持审查,魏王李宣主办,涉事三品以下官员者,可不问而拿!五朝盛会开幕前,务必结案。”
“是。”
内侍太监当即应是。
赵无殇则跪倒:“老臣遵旨。”
...
当天下午。
城中深山中的矿区中。
李宣在接到皇帝的圣旨后,将整个矿区的控制权与密室中的三百万两黄金交给了禁卫。
随后将队伍全员集合起来,跟随钦差缓步朝京都进发。
途中。
马为先与李宣同车,数度欲言又止后,最终还是开口道:“少帅,你不觉得圣旨这时候来,有些诡异吗?赵彻不动三司兵马,却派了大宗令来主导此事,估计是另有筹谋。而且,他居然如此轻易就让咱们插手此案。”
李宣笑道:“都是老狐狸啊,谁会是省油的灯?赵彻这是想借我之手除去叶家,而叶家掌管三司府兵,他不动三司之人查案,便是有意给我便利。至于外派宗室的人来...估计是我想到一块去了。”
马为先道:“少帅想到了什么?”
李宣却摇了摇头,“没什么!总之知道一点就行,皇帝并不会无缘无故让这位大宗令来插手此事!而既然他们想看我们与叶家火拼,那便如他们所愿。只不过,不到最后...尚不知谁是渔翁,谁是鹬蚌!”
“少帅接下来第一步想怎么做?以我们布下的证据,足以直接对叶氏全族问罪!”
“那就无需拐弯抹角了!传令下去,一入京都,直去叶家!”
“拿人?”
“抄家!”
李宣诡异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