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夫?飞扬?
听此,李宣更觉诧异,怎么会突然跑出来个小伙子喊自己“姊夫”?
乱攀亲戚吗?
可老子还没结婚啊...
今日是怎么了,该来的人不来,不该来的却来了?
在李大当家看来,这个时候该来的应该是皇帝赵彻,而非四女。
便宜老爹李仕泯与赵彻此前既是同僚,又是好友,从十年前的圣旨中就可看出一二。
赵彻以“厚卿”称之,而不是摆君臣架子,岂非是私交甚好?
再者,如今的楚京还是李仕泯让给赵彻的。按理说,故人之子回京,赵彻应该亲自来见见。
却不知,赵彻不来,反而来了四个丫头找茬。
昆仑族的竹哨本该引来蔡坤或者昆仑奴,但却鬼使神差地来了个...年纪轻轻,身手不凡,似有些唐突的小伙子?
是让大当家顿感错愕。
不过,眼看面前这个小伙意气风发,身法精湛,估计不是什么冒昧投机的泛泛之辈。
且,他是在听到昆仑族的暗号后出现,定是与昆仑族有所关联。
李宣皱着眉,仔细寻思了一下,倒也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这毛头小子不像傻子,没有理由断不会贸然喊人“姊夫”。
而就目前而言,除了赵紫薇之外,我其实还算有另一桩“婚约”啊...
难道说,此子乃夜昆仑之亲弟?
我现在顶着“日昆仑”的名头,虽说还未正式通过最终考验,但若昆仑族之人想的话...预先叫我一声“姊夫”倒也不失为过。
毕竟,日夜两昆仑以后是要以夫妻形式存在,共同执掌昆仑族的。
这小子若是那位夜昆仑的亲弟,那喊我一声“姊夫”也就没错了。
而他能如此称呼,是不是在暗示着...即便没有正式通过最终考验,昆仑族就已认可了我?
否则,岂会提前称呼?
李宣暗想着,不觉有些欢喜起来。
若有昆仑族鼎力相助,虎威军可是如虎添翼啊。
只待稍以时日,平洲计划大成,加上昆仑族的帮助与前朝的金银做底气,就算他要揭竿而起,自立为帝,那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要知道的一点是,昆仑族在大梁境内,乃是可以藐视皇权的神秘存在。
有此助力,重开一国,就必不是天方夜谭。
妙极啊!
夜昆仑尚不知是什么阿猫阿狗,小舅子倒先出来了?
而观之小舅子那俊朗的外貌,她姐姐能是个丑女?
保守预测,夜昆仑也当是个绝色人物!
一念至此,李宣内心兴奋不已,脱口而出道:“本王知道了,你是...”
他刚要隐晦地点出云飞扬的身份,但话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道:“哎,姊夫是想到了什么吗?就算想到了什么,现在也不是提起的时候,对吗?而既然九殿下与云护卫...要比武,不如让我助你一臂之力?”
云飞扬浅笑道,眼中若带笑意地望了云梓一眼,却没有当众戳破这层关系。
云梓脸色暗沉,狠狠瞪了自己的弟弟一眼,自知这小子出现,怕是再难对李宣动手,当即快速将皇甫萱拉到一边。
她虽八岁离山进入大梁京都,至今未曾回过本部,但她回不去,族中之人却可以暗中来看她。
在她潜伏大梁皇庭的十多年间,几乎每年云飞扬都会来看她一次。
以至于,她对云飞扬长大后的容貌并不陌生,一眼就认出了他。
但她同样没有点破各自的身份,悄然对皇甫萱道:“殿下,李宣那狗贼有帮手,且看似来历不凡,估计今日无法对他动手了。不如,咱们且先回去从长计议?他已回到楚京,有的是机会动他,不急一时。”
皇甫萱却冷冷道:“不行!难道就这么放过他?”
她拒绝得极为干脆,咬牙切齿之色。
众目睽睽之下,比兵器李宣非但赢了她,而且比拳脚时,甚至只用一手,未尽全力。
皇甫萱都胜不了他,如此“折辱”,让堂堂九公主殿下如何善罢甘休?
云梓目光一动,扭头看向一众虎威军时,见到马为先正与几名手下交头接耳。
细思几秒后,蓦然灵机一动道:“属下知道殿下心中气不过,但殿下当知道,这里并非大梁。我们只是使节的身份,公然拦住西楚藩王的去路,已是不妥。虽有赵紫薇在,但亦不能不顾影响。传到我朝陛下耳中,恐会责怪我们不知轻重。”
“再者,虎威军已经暗中派人入城,估计是通知赵太子去了。我们若执意出手,等西楚太子一到,估计更难收场。还不如,留他几日再说。”
在赶来东门的路上,赵紫薇倒也跟几人说过,李宣已成东宫幕僚,也就是赵太子的人。
二女本是使节,当众刁难太子的幕僚,若赵太子追究起来,恐怕会使事件升级成两国邦交问题。
皇甫萱若非愚钝,自是知道作何抉择。
她自知轻重,这才愤愤甩袖:“哼,就算现在下不了手,本公主亦不会放过他!”
而后,又当众大声道:“本公主突然有急事,今日就到这吧,改日再领教魏王高招。”
说完,便气呼呼地走回赵紫薇身边。
云梓大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
皇甫萱若执意出手,那云梓估计就得被迫与自己的弟弟过招,甚至会就此暴露身份,这是她所不愿见到的。
不是不能暴露身份,而是时候未到。
在夜昆仑阁下看来,在自己恢复身份之前,得把李宣除掉,抓住“彦祖哥”的心之后,方为最佳。
若是让李宣顺利登上日昆仑之位,那后果不堪设想。
另一边。
听到“小舅子”说愿意出手相助,李宣自然乐见于此,刚要开口答应,却又听皇甫萱收手了,不禁失笑道:“不必了,她们知难而退了。”
随后,目光落在车驾前的四女身上。
只见四人围在一起,也不知在商量着什么。
没多久,赵紫薇就冷面说道:“既然九公主临时有事,欲改日再比,那就回吧!来人,领魏王入城,莫要失了礼数。”
她虽说得很识大体的模样,但目光却尖锐地望向李宣,眼中不无怨念。
随即,便下令禁卫折返。
临走时,禁卫从柳栖凤手中接过一封书信,交给了马为先。
当马为先拿着信来到身边时,李宣却看也不看,就直接塞入怀中。
不用看,他已然猜到那是大小姐的绝交信,心中却不由微叹。
大小姐的绝交,既是意料中事,也是李宣故意而为。
一入京都,挑起当年虎威军之事,惊动到当年之人,他必将陷入重重险地。
幕后主谋为免事情败露,肯定会设法掩饰,并针对虎威军。
加上,他已对苏家动手,与叶家站在了对立面,前路不知有何等危险。
柳栖凤若还留在他身边,与之保持着某种暧昧关系,必遭牵连。
此番她能亲自送来绝交信,可避免惹祸上身,算是李宣对她的一种保护。
换言之,此时离他越远,大小姐就越安全。
李宣长舒了一口气,自顾苦笑。
回过头,刚想与那位突兀出现的小舅子说话时,却见对方已骑上了自己的白马,似乎也要离开。
“你这就要走了?”
他不免皱眉道。
云飞扬轻声一笑,策马将插在地上的银枪拔起,回道:“那不然呢?没有架打,你亦安全,我留在此处作甚?你我初次见面,也无旧可叙。”
言语淡然,却又不失潇洒,干脆利落。
李宣笑了,恍如觉得这个小舅子有点意思,道:“可你自顾叫我姊夫,我却连你阿姊是谁都不知道,不想解释一下?”
云飞扬摇了摇头,“不想。下次见面之时,你自会知晓,由阿姊自己跟你说。走了。”
说完,已快马离去,也不容李宣多问。
马为先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拱手沉声道:“少帅,此子颇显诡异,不会无缘无故出手相助,估计是刻意接近,意有所图。不如,让属下派几个人跟着他?”
昆仑族之事,马为先并不知晓,因此无法猜到云飞扬的身份。
但若是六麻子和王二棒在此,定不会有此建议。
昆仑奴最擅长的,就是潜伏、暗杀与情报搜集。
云飞扬若真是昆仑少主,估计很难有人能跟踪到他。
李宣摇头道:“不必了,此子之事我自会处理。我们也出发吧,时候不早了,该去叶府抄家了,今夜咱们就占了他们的宅子!”
他冷肃一眼,随即跳上了马车。
三刻钟后。
楚京,南城。
叶家大厅中。
随着一名侍卫退出门外,并掩上门后,厅中就仅余二人。
就正是当代叶家家主,内务府阁领叶平之,与其弟叶宏之。
叶平之看似四十来岁的年纪,标准的国字脸,小胡须,看起来不怒自威。
武将出身,颇有功绩,既有国公爵位,亦是正三品朝官,给人的即视感颇具锐气,同时又不无深邃与城府。
叶家一门三房六兄弟,叶平之便是主母所生,为家主。
叶宏之,不在六子之列,却是与叶平之长得最像的。
只因...他是个私生子,生母身份低微。
按照乡例,不可入族谱的那种。
若非五年前,叶平之以家主身份将他招入府内,并以兄弟相称,按族谱字辈为其改名“叶宏之”,估计他此时还得沿用母姓。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是叶平之给了他名分与如今的地位。
将他从一介无品无阶的工部杂事郎,提拔为如今的工部五品员外郎,可谓叶宏之的“伯乐”,对他恩重如山。
此时二人相互聚首,坐在厅中的桌前,神色各异,各有心事的模样。
叶平之给他倒了一杯茶,意味深长之色,道:“宏之啊,可知今日大哥叫你来,所为何事?”
叶宏之似有落寞,望着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水,却没有端起。
顿了些许后,才苦笑着深沉道:“知道。”
“那你说。”
“苏星昊恃宠生娇,仗着与陛下这层关系,这些年跋扈无度,高调无章,不知收敛,已引起百官和苏县民愤。此番身首异处,且不谈是何人所为,单说苏家被***抓住痛脚,惹来朝廷注意,便已是必死之局。”
叶宏之缓缓道:“而苏家与叶家同气连枝,一荣则荣,一损则损。朝廷若彻查起来,叶家定遭牵连,难辞其咎。此劫,并不易躲!多年来,我们与苏家暗地里的生意盘根错节,根本无法彻底撇清。”
“那怎样才能保住叶家不倒?”
“叶家日渐势大,大哥又成首辅之大热人选,即将位极人臣,朝中再无人可制衡。但站在陛下的角度,最忌朝堂一家独大,只怕早就心生打压之意。叶家锋芒已触及皇室逆鳞,加上与苏家关系密切,已避无可避。***带着苏县的百姓回京,便是要找借口动叶家。而陛下对此采取了默认的态度,便是支持。要想保护叶家全然不倒,绝无可能。但...断臂求生,仍有一线可能。”
“具体怎么办?”
“推出一人揽下与苏家勾结的所有罪责,先保大哥不被连带问责。大哥若能保住,事后自有办法保下家族,乃至恢复权势。”
“那应该派谁去承担这个罪责?”
叶平之微妙道。
叶宏之又苦笑一声,略显怅然道:“自然是我...这个上不了叶家台面的私生之子,是我这些年不忍被叶家嫡系排挤,心生怨恨,继而联合苏家...勾结北荒人,意图强夺叶家大权。所有勾当都是我一人所为,大哥丝毫不知情,其余几个兄弟亦然。”
“大哥身为家主,有失察之责,但罪不至死。叶家其他涉事之人亦是受我蛊惑,要杀...就杀我叶宏之一家就好,叶家嫡系...情有可原。大哥只需上表自罪书,请辞致仕,蛰伏一段时间就可复出。以大哥这些年的铺排,楚京已将大乱,陛下终究会重新启用,不计前嫌。”
叶平之目光一闪,“那宏弟...可愿为了家族大计而牺牲?”
叶宏之脸色一收,脸上泛起决然,起身跪下道:“愿!若无大哥抬举,愿赐我叶姓,引我入府,再为我娶妻纳室,宏之...如今只怕还是个无品小吏,碌碌无为,何以有今日工部五品堂官之位?”
“大哥待我恩重如山,亦兄亦父,能为大哥和叶家而死,吾义不容辞,甘赴黄泉。只是...”
叶平之一副动容的样子,赶忙起身将他扶起,道:“宏弟有话直说。”
“只是宏之死不足惜,却不忍妻儿蒙难...”
“此事你无需担心,为兄好歹为官多年,即便被迫下仕,亦有人情在。你若被判一门抄斩,我自会动用关系以死囚换取你妻儿性命。日后,照顾他们终老。”
“有大哥此话,我死亦瞑目了。”
叶宏之眼中含泪,重重磕了一个头。
叶平之将他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重道:“好!不愧是我叶家的好男儿,虽此举不得不为,但为兄亦会全力保你性命。目前,只是做最坏的打算。但大局当前,你深知为兄秉性,自不必与你过多煽情。且先回去与妻儿相聚,好好道别。”
“估计...等不到明日,朝廷便会有人来。陛下将此案交予太子之手,而主办之人是李仕泯的孽种,他已知当年之事与我叶家有关,断不会放过此机会。”
叶宏之点了点头,“那宏之去了,兄长保重。”
说完,也不扭捏,转身离去。
叶平之在他离去之后,却露出一丝轻蔑笑容,淡淡吐出两个字:“愚昧。”
没多久。
一个雍容华贵,稍显尖酸刻薄模样的中年女子便走了进来,见面就冷漠开口道:“你能保这个野种的妻儿,却不能保我苏家一子?”
就正是叶浪生母,苏星昊之女,苏如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