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循声望去,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雨幕里跑来。
“儿啊……”
他低喃一句,侍卫们极力挡住他,劝道:“殿下,快些上车!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得赶紧撤!”
话未说完,一支箭羽咻一声飞来,正正刺穿男孩的心口。
“安其尔——”
樱娘立时面色惨白,呐喊声穿破云霄。
“安其尔!”
箭簇忽然停了下来,众人目光齐聚在那男孩身上。
“爹……爹……”
鲜血湿透了他胸前的衣襟,苍白的小脸上挂着僵硬的笑靥。
“安其尔……”
左贤王沉吟一句,被侍卫们抬着上了马车。
沼泽里混战一片,蓝昊天看着男孩跪倒在地,心口一阵钝痛,大喝一声,飞快冲过去抱回男孩。
“安其尔!”樱娘坐在车里,看着被蓝昊天塞进来的儿子,一把扑了上去。
“快带他回去,”蓝昊天命令道,“这里我来应付!”
说完,便头也不回钻入雨幕。
苏合带来的武士不多,眼看着就要被信朝将士们歼灭,远方沼泽里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梁定邦将要歇口气,抬眼望去竟见雨幕中闯来一队人马。
“是右贤王!”苏合大喊一声,“右贤王来救我们了!”
话音刚落,几十把风雷一般的连枷便呼啸而来。
“这群狗日的!”
梁定邦看着乌泱泱一大队铁骑奔来,气得咬了咬牙道:“全军听令!撤!”
蓝昊天心中一惊,抓着姜望远说道:“姜校尉,我们不能撤!”
“对方人太多,”姜望远扫了眼敌军,“我们以少对多,形势不利!”
“可左贤王和樱娘子怎么办?”蓝昊天忿忿道:“他们还没撤呢!”
姜望远反手抓起他的胳膊道:“卫蓝,我们不能在这里与右贤王开战。”
二人说话间,已经有连枷飞了过来。
蓝昊天挥刀一劈,把铁球从链条上斩断。
“听梁将军的,快撤!”
姜望远“锵锵锵”挥了三刀,鞑子的铁骑已经包围了将士们。
梁定邦瞧着形势不利,忙喝令一句:“列阵!列阵!”
大雨里,五千将士立刻摆好队形,鞑子骑着马举着刀在四周晃荡。
蓝昊天回头看了眼,樱娘的马车没有走远。
“古刀,”他朝身后唤道,“去掩护樱娘子撤退!”
古刀一惊,上前一步问:“卫公子,属下走了,你怎么办?”
“我不会有事的,”蓝昊天镇定道,“你快去!带樱娘子走!”
古刀迟疑片刻,转身提刀追了上去。
梁定邦冲着鞑子喊话:“大戎国出兵到此,是想再次挑起边境战事么?”
“你们企图伤害我国太子,本将不得不出兵救援!”
说话那人一脸络腮胡子,眼下的横肉快要堆出褶子。
梁定邦看着他,认出他就是大戎国的右贤王。
“本帅来此也是为了保护左贤王殿下,”他拿刀指了指远去的马车,道:“目下左贤王已经安然离开,阁下是否可以退兵了?”
右贤王冷笑一声,“想要本将退兵,必须有你们信朝皇帝的投降国书才行!”
梁定邦一听,气得吹胡子瞪眼,骂道:“我朝皇帝九五之尊,凭何要向你们这群蛮人俯首称臣?”
“那便无话可说了!”右贤王举刀,“兄弟们,杀吧!”
梁定邦面色一白,赶紧朝身旁姜望远道:“姜校尉,立刻回营求援!”
“是,属下遵命!”
姜望远毫不犹豫,冲进沼泽里策马而去。
雨幕密密麻麻,鞑子的铁骑步步逼近。
一场激战在沼泽里打响,远在千里之外的信朝京城仍旧一派祥和。
“子玦今日怕是要来晚了!”金弈辉一面呷茶,一面幽幽说道:“听说考功司今日月考,子玦忙着监督阅卷。”
茶几对面,吕沐言斜倚在窗前,伸头看着楼下淡淡答道:“他是个勤快人,不像我这般懒散。”
春日的尾巴在响蝉声中消融,一股热浪徐徐拂上心头。
吕沐言凝望着街上行人,目光忽然捕捉到一抹嫣红。
“是她……”
夏侯红莲换了一身玳瑁色的襦裙,头发挽了个小髻竖在头顶,斜插一支红玛瑙步摇,慢慢走在人山人海的街市上。
她本就五官出众,身量又比寻常女子高出许多,一路走来引起不少路人侧目。
“瞧那姑娘,真是美艳不可方物啊!”
听闻周围人的赞叹声,夏侯红莲忍不住抿嘴一笑。
“看来本帅可以用这姿色唬弄人了!”
她心里偷笑,倒不是因美貌而沾沾自喜,而是想着今后可以靠脸在外面骗吃骗喝。
正高兴之际,一个路人忽然冲撞过来。
“哎呀!”夏侯红莲被撞得身子一歪,怒斥道:“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冲撞本帅!”
那人一身破衣服,脸上虽是干净的,举止却与乞丐无异。
“对不起,姑娘!”他赶忙躬身一揖,歉声道:“小的不是故意的,还请姑娘海涵!”
夏侯红莲看着他,见他态度诚恳,心中怒气消散些许:“下次小心点!这么大个人了,走路跌跌撞撞的!”
那人急忙躬身道谢,很快迈步离开。
“糟了,”吕沐言惊呼一声,金弈辉忙放下杯盏,问道:“行芷兄,你看到什么了?”
“有毛贼偷了人家姑娘的荷包!”吕沐言一面解释,一面起身,“我得下去抓贼!”
“啊?”金弈辉面露惑色,“行芷兄,你说什么呢?什么毛贼啊?”
他刚想起身拉住吕沐言,却被脚下蒲团一绊,差点摔得四仰八叉。
“我去去就回!”吕沐言头也不回,“金老板稍等我片刻!”
扇门“砰”一声合上,金弈辉摸了摸磕痛的额角,赶紧伏上窗棂朝下张望。
“姑娘!”吕沐言大步上前,横身堵住夏侯红莲的路,温声道:“适才撞姑娘那人偷了你的荷包,你看看身上是否丢了东西?”
夏侯红莲被他说得一惊,忙伸手摸了摸腰间,“确实不见了荷包。”
“别担心,”吕沐言安抚一句,“我去帮你把他追回来!”
“诶——”夏侯红莲刚要拦住他,吕沐言便已转身离去。“这小子何故如此冲动?”
她摇摇头,看着消失在人群里的青衫书生,赶紧提步追了上去。
吕沐言脚程不快,那小偷以为没人发现,便把步子放得愈来愈慢。
他扭头看了看街边小巷,转身闪进巷道。
“你!”吕沐言跟着他拐进去,大喊一声:“给我停下!”
小偷回头,见着一个陌生书生朝他大步走来,心内暗道不妙,转身就朝里头跑去。
吕沐言懊悔不已,随手抄起地上扁担,紧随其后。
“等等!”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喊道:“你别跑!”
小偷根本不理会他,一口气跑进了巷道最里头。
前面横着一堵墙,他上下目测一番,纵身一跃试图爬上去。
“给我下来!”
吕沐言抡起扁担,本想把他打下墙来,却不料扁担另一头碰在了一旁箩筐上。
抡不动,他又换个姿势继续发力。
那小偷一脚踢来,把个结结实实的扁担踹到他脑袋上。
“哎呀!”头上传来一阵剧痛,吕沐言撒下扁担抱头哀嚎。
小偷趁机翻身骑上高墙,回头骂了句:“死书呆子!”
“小相公!”夏侯红莲突然冲了过来,见那小偷正欲翻墙逃跑,赶紧拾起地上扁担一挥,重重砸在他肩上。
“不要命的小毛贼!竟敢偷本姑娘的东西!”
那小偷被扁担打得身子一歪,狠狠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小相公!”夏侯红莲见吕沐言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赶紧扶起他道:“这位相公,你没事吧?”
吕沐言额头肿起个红红的大包,疼得冷汗直流,咬牙答道:“无事无事,被扁担砸了一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