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楠荣妹妹救了您的性命,您怎么能这么说她?”沈卿仪一时半会想不通,为何离琴翊琛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卿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安排。”
沈卿仪只觉着天都塌了,上一刻见离琴翊琛心情大好,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可下一刻,听到离琴翊琛的吩咐,只觉着离琴翊琛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她急匆匆的来到蓝彤鸢所住的韵草斋,见蓝彤鸢大清早就在院子里围着一堆瓶瓶罐罐打转,声色幽怨的叫了一声:“妹妹”。
蓝彤鸢见是沈卿仪,急忙迎上前:“姐姐安好,怎么一大早就来我这院子了。”
“妹妹快去给殿下诊治一番,殿下似乎脑子有些坏了”沈卿仪拉着蓝彤鸢往外走。
蓝彤鸢有些不明所以,拉着沈卿仪劝阻道,“姐姐慢些,您先跟我说说,殿下到底怎么了。”
沈卿仪这才把离琴翊琛的荒唐吩咐告诉蓝彤鸢。蓝彤鸢略微思索片刻,并未着急去给离琴翊琛治病,而是把沈卿仪请入房中,二人聊了好久,渐渐的沈卿仪的疑惑打消了,屋子里时不时的传出笑声。
二人闲聊了一个时辰,再出来时,已是辰时,沈卿仪按照离琴翊琛的吩咐,让尚时去寻江州城内最有名的戏班,广发请帖,邀请江州当地的乡绅权贵过来听堂会。
并让身边的老嬷嬷去江州城内寻找模样较好,多才多艺的姑娘来伺候离琴翊琛,把睿郡王纳妾的消息大肆传播出去。用的借口是睿郡王成亲一年多,娶了侧妃也快有半年,但后院依旧没有任何关于子嗣的喜讯传出。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要为殿下纳妾延续香火。
睿郡王纳妾一事一出,江州城内的大小官员,皆摩拳擦掌,即便是郡王,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品级较高的官员庶女,品级较低的官员嫡女,都巴巴的望着睿郡王府,希望能攀上这破天的富贵。
睿郡王的热闹,在江州城传播开来,甚至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时间,睿郡王府门前车水马龙,来往官员络绎不绝,贵夫人、千金小姐,官员小吏,递条子的,走后门的,络绎不绝的, 甚至连瑞郡王的门房都收了不少好处,为的就是能把自家的女儿塞入睿郡王府。
一直紧紧盯着瑞郡王府的探子们,对于眼前的情景大为恼火,每日来睿郡王府的宾客络绎不绝,即便是他们增派了人手,依然无法记清楚这些人。
可继续增加人手,就有暴露的风险。更让他们头大的是,陆陆续续的来了一些平民百姓,听说睿郡王妃亲自给睿郡王纳妾,且不限出身,只要家身清白,身体康健即可。不少百姓直接拉着自己的女儿来这门口排队。都想攀上这破天的富贵,希望借着女儿逆天改命。
除了每日在睿郡王门口排着长队的百姓们,还有一位不让人省心的主儿。也不知道离琴翊琛怎么想的,这么多家身清白,姿色各异的姑娘,他完全没有任何兴趣,对这些姑娘连看都不看一眼,这些在门口排队登记的姑娘,只要入不了离琴翊琛的眼,沈卿仪便会用二两银子把她们打发走。或许是觉着这些家身清白,未经打扮的姑娘貌若无盐,无法让他提起兴趣。自打后背上的那条长长的伤口不再渗血之后,他便日日去江州城内的勾栏内听曲儿,怎么逍遥怎么来,每日换着花样的点不同的姑娘。
那位刘府医,似乎早就被他抛在脑后。日夜监视离琴翊琛府上的暗探们,即便是受过严苛的训练,也被睿郡王府上的奇景给弄得苦不堪言。他们对离琴翊琛这荒唐的行径大为疑惑,疲惫不堪却又无从判断,只能将消息一五一十的传给元京成。
元京城中,珍草堂内,白决明看着手下回禀的消息,眉头微微一挑。“我们的人,可送进去了?”
“回主子,啼月姑娘并未入得了离琴翊琛的眼,啼月姑娘的死对头君意姑娘却得了离琴翊琛的青眼。最近他只要去清婳坊,便会让君意姑娘作陪。”
“啼月姑娘曾经悄悄监视过君意姑娘的房间,二人在房间内的确是弹琴听曲,吟诗作赋,并不谈任何其他话题。有时候,离琴翊琛还在君意姑娘的房间中留宿。”
“只是属下有一点想不明白。“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不解的问道:”都说睿郡王妃贤惠,亲自给那离琴翊琛张罗纳妾,可每次离琴翊琛在君意姑娘的房中留宿,都会让人送去一碗避子汤,还让人亲自盯着那君意姑娘喝下去,属下不明白,想请教主子,这睿郡王妃究竟是贤惠还是不贤惠?”
闻言,白决明哈哈一笑,“这不怪你,你非权贵出身, 自是不理解他们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们这些所谓的贵族,表面上待人和善,言笑晏晏,名声极好,因为她们对待的都是与她们出身相同之人。可这位君意姑娘,出身勾栏,在他们那些人眼中,君意不过是一个赔笑的玩意儿,连人都算不上,这样的人,不配与她们为伍,也不配与她们侍奉同一个人。”
“所以贤惠是真,可认为君意配不上离琴翊琛也是真。”白决明冷笑:“堂堂郡王妃,给勾栏的姑娘送避子汤,真是一景”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附和着:“谁说不是,此事都已经成为江州城的笑柄了。”
“看来这离琴翊琛不过如此,稍微受点打击,便一蹶不振。”白决明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枉费我花了这么多心思对付他。”
“主子,那他府上的那位侧妃该如何处理?”
白决明淡淡的说道:“离琴翊琛已经这副德行,想来她也掀不起多少风浪,就随她去吧。没有离琴翊琛的支持,她查不出神医谷之事。本座也是惜才之人,她医术极高,若她的医术能惠及百姓,本座不介意留着她。”
“你们给本座记住,本座要对付的是这腐朽的朝堂,而非无辜百姓。”白决明寒声说着:“把离琴翊寒放出来吧,这出戏,没有他怎么唱的起来。”
“是”
“若啼月不堪重用,就换个人,离琴翊琛那儿不能放松警惕。”
转眼间进入十月,离琴翊琛被贬至江州已经一个多月,荒唐的行径是一日复一日,外界由一开始的疑惑不解到习以为常,大家一致认为,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三殿下是因为被陛下抛弃,备受打击,一蹶不振,自此只谈风花雪月,成为勾栏常客,没了斗志。
离琴翊琛的行径传到了澧成帝的耳中。出乎意料的,他并未龙颜大怒,对着身边的魏离说道:“琛儿也算知趣,就如此般过完富贵闲散的一生,不要再搅和进朝堂的黑暗中。”
这消息让澧成帝的心情大好,他颇为意外的问了句:“听说睿郡王妃给他张罗着纳妾,可那些女子都不喜欢,就喜欢逛勾栏?”
魏离小心翼翼的回答:“是,王妃给张罗的人,三殿下都不喜欢,无奈之下,在全城内广发撒网, 只要家身清白的,都可以去睿郡王府登记筛选,如果落选,还会给二两银子。”
魏离顿了顿,揣摩着陛下的心思,赔笑道:“可能那些女子都不合殿下心意,毕竟不施粉黛,又未受过训练,怎么比得上勾栏里那些人会讨人欢心。”
澧成帝想了想,微微一笑:“你说的倒是有道理,去从宫中的歌姬中挑一些出色的,给老三送过去……”
十月的江州城,终于有了初秋的感觉,秋高气爽,阳光和煦。这一日,离琴翊琛不顾沈卿仪的劝阻,再次出了郡王府,直奔清婳坊,听说清婳坊来了一个清倌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迫不及待的想去会一会,但此时是白天,清婳坊并不营业。
离琴翊琛转头进了戏班,听了一天的戏。
入夜,离琴翊琛迫不及待的进了清婳坊,新来的清倌人知意姑娘被老鸨生拉硬拽从楼上拽了下来。“这可是我们清婳坊的财神爷,你给我好生伺候着。”老鸨一边训斥知意,一边对离琴翊琛赔着笑。
“又是一副这种表情。”离琴翊琛眉头一皱,顿时没了兴趣。“本王是来寻乐子的,既然这姑娘不愿意,本王也不勉强。本王是来这里寻乐子的,不是看人脸色的。”
“还是叫君意吧。”离琴翊琛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说罢漫不经心的甩给老鸨两锭金子。这位知意姑娘顿时失去了在离琴翊琛面前表现的机会。
那位啼月之所以不如离琴翊琛意,是因为没有摸清离琴翊琛的性情。啼月是这清婳坊的花魁不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不假,可啼月被江州城的文人墨客捧高了,放不下架子去讨好离琴翊琛。离琴翊琛想要摆架子的,家中两尊大菩萨,脾气一个比一个犟,动不动给他甩脸色,在家被人甩脸色也就罢了,可来到这里,他是花了大价钱的,既然花了钱,就要一个顺心如意。
老鸨子陪着笑,眼睁睁的看着离琴翊琛走进君意的房间,转身就给知意甩了一巴掌。“来人,家法伺候”老鸨走到知意的面前,低声道:“坏了主子的事儿,仔细你的皮。”
“啼月已经是废棋一个,若你跟她一样无用,老娘就断了你那病秧子弟弟的药。”
老鸨的声音虽然极低,但还是传入了柱子后面一位正在陪客的姑娘的耳中。那姑娘不动声色的继续给客人敬酒……
君意的房间中不断传出靡靡之声,老鸨恶狠狠的盯着君意的房间,双眼就要喷出火来。虽然老鸨是黑衣组织的人,可这清婳坊,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组织中人。她要开门做生意,就要不断的网罗姑娘,充实清婳坊的生意。
这君意就是她花了大价钱从其他花楼中挖过来的。论样貌身段,她相较于啼月差点意思,论才情与啼月相比略逊一筹。在啼月来之前,她至少能坐上花魁的位置。可自从啼月进来之后,啼月就一直稳稳的坐在花魁的位置上,君意曾经用尽办法,始终无法与啼月相抗衡。时间一长,她也就歇了这个心思,但是梁子却结下了。
但她自己也未曾想过,自己的一舞能入的了离琴翊琛的青眼,自此被他包了身。多少好东西,离琴翊琛如撒钱一般给她送。不过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会存让他为自己赎身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只想好好利用这段时间,从离琴翊琛那里捞到更多地好处和钱财,好替她自己赎身。
她阅人无数,当他看到离琴翊琛的第一眼,直觉告诉她,此人不简单,即便当时离琴翊琛一副玩世不恭的纨绔模样,可她还是从他的身上嗅出了危险。所以她一直遵循一件事,伺候这个人,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听。所幸,与他相处的时间长了,她才感觉到,他身上的危险气息慢慢消散。
似乎所有人都放松了对离琴翊琛的警惕。离琴翊琛惬意的躺在君意的床榻上,任由君意为他捏肩捶背……此时城郊外的光琢山上的一处私人庄园内,离琴翊琛阴鸷的眼神正死死的盯着刘府医,眼前的刘府医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儿好肉。能用的招数都用过,能用的刑具都招呼了一遍,但这刘府医始终一言不发。他被日夜监视着,连死都死不了。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可即便如此,刘府医始终未吐一个字。
无奈之下,离琴翊琛才把蓝彤鸢带过来。这一个月来,借着府上的混乱,蓝彤鸢悄悄去了一趟神医谷,发现被屠戮烧毁的神医谷内,居然有人来过的痕迹。一些未被抢救出来的医书典籍,经过一场大火,只剩下一堆残片。让蓝彤鸢脊背发寒的是,这些不翼而飞。她清楚的记得,在神医谷被屠戮两个月后,她和师兄回来过一次,为了不泄露踪迹,她并未动地上的残片,也并未清理这些断壁残垣。
如今,这些被断壁残桓压住的典籍残片,居然被人拿走了,为了拿出那些残片,断壁残桓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看着眼前的血人,蓝彤鸢倒吸了一口凉气,知道这已经是几轮大刑伺候过了。蓝彤鸢轻轻走到刘府医面前,原本柔和的双眸中戴上一丝阴森凄凉的恨意,眼中闪烁着仇恨的亮光,一字一顿的问他:“想不到江湖上大名顶顶的怪医慕容如玉,如今竟然落得个这种下场,这要是让你的师父鬼医夜清尘知道,该是如何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