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衡恩:“……我也恨他啊,我怎么不恨?”
“我恨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恨他为什么从没拿我当他最亲近的,可以依靠的人,恨他连个屁都不放那天和我吵了两句就一言不合提分手——”
他的语气加重,咬牙切齿痛恨的感觉,尾调打着飘,“他就那么着急把我甩掉吗?”
“我恨他为什么在我们还是朋友的阶段过来找我,最后又把我丢下留我一个人在北京。”
陈一:“所以呢?你说的和你做的,完全不一样。”
“所以……没有所以,我恨他,又不恨他……我不知道,好像一切都已经变得混乱了。”
贺衡恩的声音淡了下去。
“不,可能还是不恨他。”
“我不知道要怎么恨他,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的困苦。从那天我见了他开始,我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心,我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他的从前不要去想他的从前不要去想他的从前!因为——”
一阵摩擦布料的声音。
“我根本就做不到去仔细想他从北京又回到重庆的那几年到底是过的什么样的日子,我看他哭我会想哭,看他笑我更想哭,我甚至比他还要逃避他那段时光。”
“我拼命想办法,要怎样把他留在身边,要怎样让他更体面的苦尽甘来,我不知道我表现得拙不拙劣,我没什么演技,我觉得他早就看出来了。”
“那你现在,对于你们的未来,是什么想法?”
贺衡恩回答:“不知道。”
很简短的几句话,截止后的啸叫声简直刺耳。
这不是现在的录音,或许是他们因为程筝偷偷见了贺铭城的那次吵架,或许还要更早,程筝把目标锁定在了他们去年的第一次争吵上,陈一有来过家里,也许是在那回的谈话中,贺衡恩向陈一吐露心声,陈一把它录了下来。
程筝有些坐不住了,他想站起来,用发抖的双腿站起来,然后随便找个什么姿势,撑着墙,蹲着,哪样都好,但没有办法,他不能在他们的婚礼上失掉该有的礼仪。
第二段录音同样简短,并且不用多想也能知道录制时间就在最近,陈一的声音听起来真的是过于幸灾乐祸了。
贺衡恩:你诈我?你来这一套?偷录我?!
陈一:别乱说啊,我这次可是当你面录的,你小心发言。
陈一:谁让你这人像个忍者神龟,什么都不说,我肯定得掌握些你为他波动的证明吧。
贺衡恩沉默了片刻。
贺衡恩:不过你录下来也挺好的,至少我不会忘了那时的一切。
陈一:记得也好,不记得也没什么差。
陈一:那我现在再采访采访你,这个时候的你,是什么心情啊?
贺衡恩:这还用说吗?开心啊。
陈一:为什么开心?
贺衡恩:你在说什么废话,肯定是因为结婚开心啊。
陈一:是么?你很期待和他的婚礼?
贺衡恩:当然。
陈一:因为你爱他?
贺衡恩还是那个答案:当然。
随后他补充:没有人不想和一个自己很爱的人结婚的。
陈一:对你而言,结婚意味着什么?
贺衡恩:意味着我们死了也得埋一块儿。
程筝本来在哭,听见他的回答破涕为笑。
陈一:你能不能正经点?
贺衡恩:哦。
陈一:再说一遍。
贺衡恩:意味我们一生一世都完全的,彻底的,绝对的拥有彼此,身体包括灵魂,情感包括思绪。
陈一:那你会爱他多久?
贺衡恩:多久?永远。
—
在程筝错愕之际,这段潦草的录音就这样收尾了。他还未能转动脑子,重新亮起的内容险些让他失去理智。
他噌地站起——这是哪里来的视频?!
十八岁的程筝在跑步,十八岁的程筝在打球,十八岁的程筝在大笑在安静……这是一段独家角度的记录,版权是属于贺衡恩的。
从十八岁到二十一岁,从春到冬,几秒到十几秒,匆匆一瞬下的随拍,在程筝没有看到的角落。不是程筝真正抱怨过的恋爱得稀里糊涂的三年,而是贺衡恩心心念念的想留下些什么东西的三年。
程筝就像一阵风,卷落一地的树叶,卷到贺衡恩的身上,卷到他的口袋里。
程筝像是失去了灵魂的躯壳,一颗古木般地站立,呆愣地盯着屏幕。
视频没有音乐,有的只是贺衡恩自我的独白。
在听到贺衡恩优柔声音的时候,程筝的意识渐渐回笼。
“程筝。”
程筝垂在腿侧的手指蜷了蜷。
“我认为正确的恋爱,是我们相识,熟络,相知,了解彼此。”
“知道对方的喜好,清楚对方爱吃的饭菜、喜欢的音乐;有哪些优点,又有哪些缺点;摸清他的脉络,聆听他痛苦的声音。”
“我们越靠越近,绝不是因为外表,因为金钱地位,因为寂寞,因为好奇心,因为想找人在身边占个位置。”
“不是无聊的消遣,不是一时的新鲜感,是我们的灵魂可以契合,是我们足够相爱。”
“如果他是个很好的人,那也一定是会更早喜欢上他的。等待或许漫长,暗恋不过是一场独我的意淫,即便如此,只要值得,从而坚持,又有何不可?”
“这个过程怎么可能轻松呢,一声不吭的将自己的喜欢的音量调小,其中要付出努力,可结果是值得去期盼的。”
“十年前的你,就是一个很好的男孩,你品学兼优,勤劳肯干,脚踏实地,你是温柔的,也是调皮的,是悲观的,也是乐观的,是内放的,也是幽默的。”
“有很多人都喜欢你,甚至爱你,爱你的皮囊,爱你丰满的精神。”
“值得庆幸的是,我们走在了一起。不光是走到一起,还携手迈入了爱情的最后一个阶段。”
程筝呜呜的哭着,抬起胳膊用衣袖抹眼泪。沈润倾在台下完全要愤怒到极点了,这个小兔崽子,他知道这衣服有多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