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年六月，庐江皖城】
“什么？你说那姑娘病死了？”
顾家管事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但我的表现却很淡定自然：
“是啊，真是可惜，她家欠咱们府上的银钱又成了一笔坏账。”
管事冷笑两声，阴阳怪气道：“这可真是凑巧。小白，怎么每次让你去收账抓人，要么人跑了，要么人死了，回回都能让你赶上。”
我装出讪笑的样子：“害，谁让我倒霉呢，办不好差事，也立不了功。还是管家您的福气好，能力也强，以后还求您多多提携我。”
几句甜言蜜语，打发了顾家管事，我又逃过一劫。
“罢了罢了，”管事摆摆手，指派我道，“小白，你去顾家在城北的青楼一趟，把账对一对。”
我恭敬答应，管事无奈拂袖离去。
管事方才所说的“那姑娘”，是庐江顾氏名下的佃户——但事实是，她家几年前被巧取豪夺了土地，被迫沦为佃户。
今年家中青壮劳力病倒了，交不上租子，顾家便要拿这家的女儿抵账，抓到青楼里接客还债。
那姑娘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我实在是不忍心，于是就擅自做主让她跟着远房亲戚逃走了，对公称作病故。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这样做了。
“我弄丢念之的时候，她也这么大，不知道现在念之怎么样了......”
我暗中叹息，自责的情绪又溢上心头。
四五年前，我和念之从江北一路流浪到江南，过京口来到扬州。
才到庐江郡的地界上，我去寻觅饭食一错眼的工夫，念之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她自己跑丢了，还是被人贩子拐走了。
我在庐江郡和丹阳郡附近找了她整整一个月，实在寻找不到，只能投身庐江顾氏门下，勉强有个活路，好方便我以后继续找她。
天意凑巧，我自己也姓顾，又因为我还算机灵，顾家就收留了我。
在顾家的这四五年，我从未停止寻找念之。
念之是孟宗主留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也是我最大的责任。如果找不到她，我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孟宗主呢？
今天是我出门办事的机会，我又可以继续打听念之的下落了，希望能有点收获。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得先去城北青楼对账。
我刚进城北青楼的门，一抬眼便看到一个彪形大汉杵在门口，支支吾吾地问鸨母些问题。
这汉子羞得脸红脖子粗，十分难为情的样子。
这个人，倒有趣，我不觉多看了两眼。不看还好，一看我骤然发现了疑点。
这汉子腰侧所挎的佩剑剑鞘上，刻着一个虎头。
我心中一惊。
这虎头我从前是见过的，正是建业皇城里虎贲禁军所用的图案。
虎贲禁军乃皇家卫率，来庐江郡做什么？莫不是宫里派来调查顾家产业的？
我迅速对完了账，紧赶慢赶可算是追上了那汉子，悄悄跟在他身后，尾随了一路。
那汉子走过了几条街巷，在两个姑娘面前停了下来。
我定睛一看，心脏险些蹦出了嗓子眼，下意识轻呼出声：
“念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