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顾章华的心头笼上一丝愁绪。
“如果真有另一伙杀手,为什么父皇、秦叔叔还有杨老师马御史都没提及过此事?”
“当年案发现场真的没有其他的线索?”
赵萱再次跟顾章华确认。
“除非杨老师漏掉了什么,但他跟我说得很清楚,只在现场找到带毒的箭矢,而且也确认是越国军中配置,除非……”
顾章华猜测着一种可能性。
“除非越国还有一股隐藏势力参与袭杀,我们不知道,田商也不知道。”
赵萱甩了甩头,暂时把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抛诸脑后,她牵起顾章华的手,朝寝殿外走。
“屋里太憋闷了,出去转转。”
禁卫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看来田商意识到他们不好对付,这是对他们严防死守。
赵萱和顾章华就像没看到,慢悠悠在院子里散步。
杂草已经清理干净,地上的青石板上还留有水泼过的痕迹,赵萱无意间瞧见墙根处绽放着几朵小小的蓝色花朵,在风中摇曳。
赵萱走过去蹲在地上,轻轻抚摸着花瓣。
“在咱们夏国,北方早已是满天飞雪,南方也进入寒冬,但这里的冬天却只是有些湿冷,还有小花在开放。”
顾章华也蹲在赵萱的身边。
“野花和野草一样,都有蓬勃的生命力,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接下来不知道田商作何打算,要把他们软禁到什么时候,顾章华心有成算,但赵萱并不知晓顾章华手里握着的底牌,忧虑是难免的。
顾章华打算聊些有意思的话题,把赵萱哄开心了,乖乖去睡觉。
他拉着赵萱站起身,四下看看。
“这边也不下雪,要不我们还能一起堆雪人,这院子这么大,能堆好几个,有你有我,小医仙和郝熊,水哥,还有父皇和娘亲……”
赵萱果然哈哈大笑起来,打断顾章华的话。
“是不是还有二哥二嫂,三哥和他的夫人们,侍书也不能少,你是打算把跟咱们好的人都堆成雪人,在越国皇宫里占山为王!”
“有何不可?”
顾章华难得脸上憋着坏笑,还真跟三哥顾景风有点像,他挑了挑眉梢。
“咱们把田商也堆成雪人,最丑的那个,让他跪在咱们面前赎罪。”
两人完全不顾身后禁卫军黑了的脸色,一唱一和对田商各种讽刺挖苦,禁卫军拿他们俩没办法,只好默默后退几步,权当没听到。
赵萱这才跟顾章华说起小时候的趣事。
“我还记得小时候有一年冬天,下了一场特别大的雪,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下雪。
我不敢出屋,感觉厚厚的雪会把我埋起来,可又在屋子里闷得发慌,师父就把屋前的雪都铲开,带着我在院子里堆了个大雪人。”
赵萱偏头看向顾章华。
“你知道雪人的眼睛鼻子嘴巴是用什么做的吗?”
顾章华认真思索着。
“要是我,必定会插上一支筷子做成鼻子,眼睛是吃剩下的红果捞中的两颗红果,嘴巴是马蹄糕。”
“你可真有才!”
赵萱踮起脚尖啄了下顾章华的嘴唇,笑咪咪道。
“我师父简单粗暴,直接剪下我一件旧衣服的扣子做眼睛,从树上折了一小根枯枝做鼻子,都没有嘴巴,用手指划了个弯弯的道道,从地上抠了把黑泥抹上。”
“反正好玩就行了!我们明年冬天一定会一起堆雪人!”
顾章华信誓旦旦道。
“嗯,一定会的!”
赵萱说着打了个哈欠,天还没亮就被喊起来梳妆打扮,紧接着敷衍朝臣,陪伴聂太后,又处心积虑对付田商。
一旦放松心情,困意立刻涌上来。
顾章华牵着赵萱往寝殿走。
“我刚刚吩咐宫女给你备好了热水,你去泡个澡,咱们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明天还要继续跟田商斗智斗勇。”
“好,我泡完你也泡个澡,解解乏,睡得香。”
两人回到寝殿,赵萱径自去浴房。
浴房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浴桶,满满一桶热水缭绕着白色的雾气,整个浴房中潮湿又温暖,弥漫着温热的气息。
浴桶旁放着一个小圆桌,上面有澡豆还有干净的面巾,一套棉布里衣。
赵萱脱下华服攀着浴桶的边沿,爬上去又跳进浴桶,微热的水流包裹全身,她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坐在浴桶中。
水面刚好没过她的脖子,她伸展四肢,双手攀着桶壁,舒服地呻吟一声,闭上了眼睛。
?
顾章华在寝殿中左等右等,约莫半个时辰过去,还不见赵萱回来。
夜色渐浓,窗外吹进来的风有了些微的凉意,顾章华走到窗前关上窗户,顺便朝外看了看。
隐约可以看见禁卫军在各种值守,但未见任何宫女和太监。
顾章华皱皱眉,试着喊了句:“来人!”
等了一会儿,未见有人回应。
田商还真是小心眼,连个服侍的人都不留,天色一黑全部撤走,这是给他们摆脸子看呢。
浴房就在隔壁,顾章华担心赵萱着凉,又没人服侍在旁,他推开房门走出去,走了两步来到浴房前,伸手推开房门。
湿漉漉的雾气升腾在空中,烛火已经快燃尽,只剩下一点点微弱的烛光。
“萱姐姐?”
顾章华迈步走入,边走边喊,却没有得到赵萱的回应,他更加着急,摸索着快步朝前走。
“咚”的一声闷响!
他的脚踢上了浴桶,疼得不禁吸了口气。
他的手慢慢探向前方,摸到一片滑腻而冰冷的肌肤,陡然间缩回手,不知是热腾腾的雾气还是胸口中莫名蹿出的心火。
他的脸腾地红了,浑身上下也火烧火燎般难受。
“萱姐姐?”
他再试着喊了一声。
一声娇喘着的嘤咛声划破水雾,刺激得顾章华激灵打了个冷颤,他的身子仿佛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头脑渐渐混沌,他茫茫然再次伸出手,抚摸着赵萱肩头的轮廓,手指探了探水温。
不太热,也不太凉。
赵萱梦呓般的声音响起。
“小五,抱歉,我睡着了,好困……”
“萱姐姐,你冷不冷,我抱抱你可好?”
顾章华觉得这个声音根本不像自己发出来的,带着丝丝蛊惑,带着缕缕的柔情蜜意,还带着无法言说的欲望。
微弱摇曳着的烛光像是忽然间感受到奇妙的气息,直直地竖起来,一下子变得极亮。
只是短暂的一瞬间,照亮两张面对面贴得极近,艳若春光的侧颜。
浴房外的青石板路面上,一波又一波的水流从浴房里一时急一时缓,喷薄而出,一块块青石砖面的接缝处,渐渐汇集成一条条小溪。
在这异国他乡的冷宫中,赵萱终于等到了她所期盼的水到渠成。
远远守在回廊处的禁卫军看到浴房的烛火一刹那间熄灭,夜空中忽然传来不知名的鸟叫声,婉转悦耳。
他们的脸全都红了,夜太深,风太冷,高山湖畔,天上海里,无处不可炮火连天,浴房不过是小意思。
一切尽在不言中……